“他真的那么说话？”

章筱荃看了看手机上廖长烟的采访新闻，露出讶异不解的神情。

“两面三刀的人我是见得多了，但这样刚认识没多久就无缘无故开嘲讽的，还是少见……他也不像那么蠢的人啊。”

刘致咬破嘴里的爆浆珍珠，腻人的甜味溢出，齁得她不禁把脸都挤起来了。

“下次不来这家店了。”她强行咽下口中的珍珠，把剩下的大半杯奶茶放到桌子的另一头，“……廖长烟当然不可能蠢啊，他可是X大医学院的学生，能考进去的人能是个没脑子的吗？”

“这个我刚刚也看到了。”章筱荃又点开那篇文章，“还是成绩优异得拿奖学金的那种——这就更让人想不明白了呀？为什么啊？是不是以前你无意中惹到过他，你没问问？”

刘致嘴角抽了抽。

“……当时我只想骂人，哪里还会问这种问题。再说他能回答才怪咧。”

昨天晚上刘致几乎怎么这么睡，她把骂人的话写满整整一面A4纸，反反复复地对着空气骂了好久，连梦里好像都在断断续续的骂人，只希望下回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份骂人素材用上。

她想起以前香港的搞笑电影，在被妓院老鸨怼得怀疑人生以后，本来就落魄的芝麻县令卧薪尝胆在妓院当起了龟公，观察着妓院老鸨们的言行举止，同时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训练和加强自己口舌的能力，一段时间以后，他蜕变了，从沉默寡言到口若悬河，他的口才足以翻江倒海、让鱼虾统统死于无形……

当然，这就是夸张的喜剧效果，但刘致却从这个电影上汲取到了一些勇气——那就是，只要肯下功夫，她在那辆出租车上绝对不会哑口无言地输了气势。

章筱荃撇撇嘴，也把自己那杯奶茶放到了一边：“那后来呢？你就一直被人嘲讽到下车吗？也太……”

刘致摇摇头。

“你还是骂回去了？”章筱荃精神头回来了，“那你说什么了……”

“不是。”刘致叹了口气，“前头的司机师傅插话了。”

……

“你这么会讨好人，怎么连句‘谢谢’都不会对我说？”廖长烟说。

“哎，小伙子——”

前面的司机师傅忍不住开口了：“我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或者有什么过节，但你一个小伙子这样为难姑娘，不好吧？”

真是十分仗义了。

……

章筱荃：“那这回你该说点什么了吧？”都有人给你撑腰了。

刘致想起当时的情境脸都黑了，“我倒是想说，怎么知道……”

……

“您说得对。”师傅话音才落，廖长烟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自然地接了话，“抱歉了。”

嘴上那么说，强调和神情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廖长烟是个明白说话技巧和时机的人，他应和司机师傅，不是因为真的觉得自己不对，而是不想跟他有什么言语纠缠；他跟刘致“抱歉”，但轻飘飘的声音就像另一种嘲讽的表达方式一样，还把刘致可能会说的话都堵住了。

……

“真是憋屈啊。”章筱荃鄙夷地总结道，“你也太菜了。”

萝莉脸姐妹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

“我会加油的。”刘致惭愧地说。

章筱荃给了个同情的眼神，又低头再次阅读那篇采访报道。

“这报道里他的表现和你说的完全就是两个人。”

章筱荃想了想，点开搜索网页输入他的名字。

“哟，高考状元还是……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就成绩优异，手头一堆比赛的奖座……这么看来，高塔计划的奖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啊。”

“这种学霸怎么还会跟你犯冲？”

……我这不也纳闷。

“总之，如果你还是要去这个什么训练营进修的话，我建议你……”

刘致赶忙说：“下次一定怼回去！”

“不，不要不要不要。”章筱荃非常不赞同地摇头，“我建议你避着他点。”

刘致：“……？”

章筱荃叹了口气说：“这是给你忠告啊。虽然不知道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长成一个阴暗的心机男，但他在别人面前的那副完美的假面具，如果你在别人面前怼他，反而很有可能会让别人觉得是你在嫉妒他、为难他，那你在一个群体里的日子就会变得比较难熬了……”

说完，递给刘致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好吧，我知道了。”刘致听取章筱荃的忠告。

这么一想，憋屈的滋味更是弄得化不开了。

但章筱荃说的确确实实在理，她玩不过这种脑子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他看不惯自己的原因是啥——因为她是个讨好别人达到利用目的的虚伪的人？这不可能根本原因，更别说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这就无从解决廖长烟对她恶意了，“避着点”反倒是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

“话说回来，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章筱荃忽然又说，“其实我那时候……也觉得你是个挺假的人的。”

刘致一脸黑线。

章筱荃朝她比了个“你先听我说”的手势。

“别的人在聊起娱乐圈的八卦时，总把这些事当作一种话题——反正自己和明星的距离遥远，话说得再恶意也刺不到明星本人，随口说说、猜测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这个女人也太假了吧，聊八卦都聊得如此无趣，光会说‘然后呢’、‘不会吧’、‘真的假的’……如果不是后面说到萧琪惹到了她，她才不会发表自己的看法——萧琪这样的人还会有真朋友？”

刘致皱了皱眉，但忍住没说话，继续听章筱荃说下去。

“我就觉得你可能不是假，而是傻，因为就算是对待朋友，能做到这样单方面的尽心尽力、像单身舔狗一样，应该只有真的傻才会这样吧？”

“……”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哈，就是，廖长烟的想法跟我以前的想法应该挺像的——他觉得你很假。”

刘致感到无语。

“我这样的怎么会算是假？”

刘致不明白，试图和章筱荃争辩。

“只是就像大家觉得自己的话不会伤到明星一样，明星的这些一举一动也与我无关啊，他们吸毒有警察抓，他们出轨有人喊打，人类是有对别人评头论足的本能不假，我也只是控制着自己听听看看、不参与讨论而已。这最多只能说明我刻板无趣，而不是‘假’吧——”

“——难道不是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才是‘假’吗？”

章筱荃点头。

“是啊。”她说，“后来我也发现了，你太在意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好像总有个第三人在场给你打分似的，不仅行为打分，连思想也要管制；可是对别人呢，非常包容，就算他们的行为会伤害到你，就算他们不像你在意他们那样在意你，但你总觉得做好自己就好了，因为‘第三人’不会给他们打分。”

“像别人嘛，他们没有‘第三人’，所以根本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放不开自己，就觉得你很假，因为不是同类。”

“……”

“至于廖长烟嘛……”

章筱荃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不好说。可以观察观察。”

集训如期开营。

传空似是想展现他们对高塔计划这个项目一贯的重视，将集训营的地点定在了三亚，这个季节里气候最温暖宜人的一个地方。

传空的人在联系刘致时，还建议带上泳衣，课余时间可以去海边游泳晒太阳，不用辜负这么好的免费旅行。

刘致只说谢谢，想着虽然别人好心建议，但像他们这一群人，刚经历过激烈的竞争胜出，渴望着能快一点出人头地的，应该会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没有几个会真的像度假一样带上泳衣泳裤，游个泳做个SPA、马杀鸡啥的吧？

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集训酒店就在海边，传空包下了四个大别墅，供集训讲师和学员住宿，白天到酒店内的会议室上课，晚上除去一些集体活动的时间，完全可以步行到海边听海浪吹海风，要是想小小地游个泳自然也是不在话下的。

学员们住进别墅时简直都乐疯了。

在晚会过后，他们已经很自然地分成了几个小队，没费什么功夫就各自决定好了自己的房间，还顺便决定好了自己小团队接下来几天的娱乐行程，什么篝火派对、夜店狂欢、SPA马杀鸡一条龙，可真是花样百出，让刘致暗叹长见识了。

这样的氛围，给刘致一种新鲜的感觉。

就像是上学时同学们的假期聚会一样，而这样的活动刘致以前是从不愿意参加的，可过了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再来感受这样的氛围，心态已经变成了轻松又有点小期待，和以前完全不同。

廖长烟依旧是被众多老师和学员追捧的中心，刘致听从章筱荃的建议，从上飞机到坐上车，刘致都是等他坐下以后才找一个最远的位置，能有多远躲多远。

没想到的是，在学员们非常自觉自主地分配完房间以后，挑剩下的刘致住到了廖长烟对门。

刘致：“……”

一开门就看到披着人皮的魔鬼从对面门走出来，面上还带着让（别）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真是心情相当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