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廖长烟只是会对她这样不爱惹事的人私底下变脸嘲讽几句，其实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要心态平衡，视他如无物，忘掉出租车上他暗黑的一面，学习的日子过起来也没差。

甚至可以正常地打招呼。

“……”迎面碰上从对门出来的廖长烟，刘致的脚步顿了顿，“早。”

“呵呵。”四周无人，所以对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尽了自己礼貌的本分，刘致就安心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吃自己的早饭，上自己的课了。

传空为首次训练营的学员们请了六位老师，其中有两位常驻的，一个是北影的老师，一个是传空故事部门的褚经理，前者巩固专业知识和结构，后者介绍行业现状和帮助学员规划职业生涯。

半个月里，这两个固定的课程占半天的时间，另外半天是其他四个行业资深前辈担任客座老师，他们每个人的课程都分配了三天的时间。

系统学习时间虽不长，但每天都并不轻松。刘致本来还猜测传空把集训营安排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想锻炼他们抵抗玩乐的定力，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会为自己负责，传空没必要当保姆时时看着你，他们真的只是为了这些种子选手提供了舒适的环境，让他们学习和放松可以张弛有道。

刘致初到北京时，靠着邱文博的关系到中戏听了一个学期的课，对编剧这个职业初窥门径，此时再听北影老师的理论课，感觉自己如牛嚼草，从以前的单纯接受到现在咂摸出味道的感觉，不住地暗暗点头，又把新的感悟记录下来。

而褚经理的课也相当实用，作为一名既了解市场又懂专业、经验老道的领路人，他的观点和建议都相当的诚恳和引人深思。刘致很是感恩，作为一个明知不会和传空签约的编剧，传空大方地把三等奖颁给了她，让她来这么好的地方学习，他们公司的大牛还给了她不少建议，真的是大公无私。

说回来，传空这个公司成立的不是很久，名声主要是来自他们那个有背景有眼光的年轻老板，搞出高塔计划这个活动最大的好处就是拔高他们的公司名气，同时打开大门用慷慨的风范招揽一批潜力十足的编剧。

刘致决定，以后若是传空老板瞧得上她，找她合作，她一定优先考虑……哈哈哈。

周末的课比起平日稍微轻松一点，学员们之前规划起来的活动在周六晚上正式开搞。

刘致开门听完同班那个叫孙绮罗的学员说完今晚集体活动的打算后，感到有点头大。

“唔……夜店吗？”

她还真没去过。

虽然是一大群人的群体活动，但她一直没能和同学们混得太熟，总担心万一喝了两杯，别人又忘了她的存在，自己有可能就丢夜店里了。

不过，照孙绮罗的说法，大部分学员，包括她自己，以前都没去过夜店，此次也是想趁着来三亚这么好的机会，好好体验一下。

有种小学生第一次春游的感觉。

刘致应下了，孙绮罗继续去敲对面的门，廖长烟当然不需要费力说服就答应了，接着说到出发的问题，在旁边听任安排的刘致不期然看到廖长烟望了自己一眼，心里一阵不妙。

“没事，我和刘老师一起去就好。”廖长烟笑道。

孙绮罗也看了刘致一眼，答了句“也好”，把地址一说，就走了。

“大家对你的观感一般呢。”

孙绮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廖长烟在对面幽幽说道。

“听到不需要过来接你一起去，这人都松了口气。”他说，“就算知道大家邀请你只是客套，你也要腆着脸加入吗？”

这个人说话可是真讨厌。

“是吗？我没感觉到她有这个意思。”刘致瞥了他一眼，一脸平静地说，“再说，人家有名字给你叫，‘孙绮罗’，像你这样博闻强识左右逢源的人，应该能记住名字吧。”

态度漂亮！

刘致在心里赞了自己一下。

廖长烟一脸嫌弃。

“这算什么名字？自己起的吧。”他说，“跟非主流起网名似的。难听。”

刘致真想把已经走了的孙绮罗拉回来，看看平时自己追捧的人现在是一副什么嘴脸。

“还行吧。”刘致退回自己屋里，慢吞吞地将门关至剩下一个巴掌的宽度，“跟从言情小说上翻出来的名字差不多。”

还嘲讽别人的名字？你之前还说自己名字是老妈从言情小说上找的呢。

然后关上门。

刘致感觉心里有点爽。

虽然没来得及看廖长烟的表情，但今天她和魔鬼说话没有掉链子，这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了。

出于刘致意料的是，一起去夜店的路上，廖长烟倒是安静得很，在刘致不开腔的情况下，他也是缄口无言。

奇了怪了。

这回也是一起坐出租车，他却怎么和被毒哑了似的？

刘致一边想一边默背之前那张骂人的话，这个习惯在几天都要演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们来啦！”

刚下车就见着眼熟的同学们在夜店门口聚堆等着。

他们是一起先去吃了晚饭直接过来的，而落单的对门两人，廖长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去聚餐，刘致则是因为要和十多天没见的邱文博视频，所以只有他们结伴打车过来。

才不是因为大家不愿搭理她、邀请她只是因为客套呢！

夜店的名字简洁的只有阿拉伯数字，耀眼的招牌下站着一堆穿着潮流的男男女女，对比起来，尽管今天已经是花了心思打扮了，他们这一群人看着还是有点像刚下班的上班族，表面气质不凡的廖长烟只是T恤牛仔裤加翻皮靴的打扮，看着一副清秀出挑的少年人模样，竟然比其他一圈人看着更贴近夜店人群的气质。

要进入夜店中心，还要走过一条曲折的走廊，走廊回环，昏暗的空间萦绕着清凉而带点怪味的气息，只有四个边角装有灯带，引着人往前走去，墙面有隐隐的花纹，再多的细节也看不清了。深处的音乐声隆隆作响，震得人心脏砰砰跳，高塔计划的学员们抱团往里走，刘致莫名有种自己在走鬼屋的错觉。

里面正是某个当地的说唱歌手在表演，走廊过去的大门一敞，四处乱照的射灯让人不得不眯上了眼，还没适应过来，音浪一波波送来，好些端着盘子打扮闪亮让人上火的辣妹在人群中穿梭，让人更觉迷了眼。

“哇……”

真有种好学生偷偷跑去看脱衣舞的刺激感，虽然在这肯定是没有这类的节目的。

同学们上道也很快，找到了座位后，辣妹侍应生给他们端来酒水，同时热情洋溢地介绍了一下这里的节目，“你们不过去看看吗？很好玩哦。”，大家很快三三两两结伴挤进人群玩乐了。

刘致心里是喜欢跳舞的，却是喜欢看别人跳舞。肢体不协调以及对人群的抗拒让她的屁股老老实实地粘在了座位上，一连点了好几杯无酒精鸡尾酒，看着舞池里蹦跶的人们，自己静静地左一口又一口的品尝。

她一直对这种被漂漂亮亮打扮出来的饮料没有抵抗力，逛超市一定会逛饮料区，看到包装漂亮的新品就买一点，现在看着底下垫着小灯座、被折射出梦幻色彩的鸡尾酒，都舍不得一口喝完了。

来到三亚的这几日，刘致一直没和那天晚会的小胡子有过接触，今晚他戴着一顶装饰有角的浮夸大帽子，在他进入舞池以后，刘致才发现那顶帽子是能通电的，小胡子点亮上面的开关，被LED灯勾勒出轮廓的帽子像一个肥硕的“山”形，在一群红男绿女当中也分外抢眼。

好几次一抬头就看到那个大“山”，在蹦蹦跶跶，在和妹子搭讪，在左右闲逛……

刘致：……

和大家一起出去溜达了一圈的廖长烟独自一人回到桌边，无视了周围抛来的媚眼，微笑拒绝了几个漂亮姑娘贴上来搭话，看到他们这桌只剩下刘致坐在那，面上不耐地露出几分嘲讽和烦躁。

“……”刘致看到廖长烟对她张口闭口。

环境吵闹的优点就在于此，如果不提高音量或者拉近距离，就相当于哑巴和聋子交涉，只有眼神是好使的，刘致就从他的眼中看出他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廖长烟坐到她旁边。

“我们先回去。”他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脸上积累着越来越无法忍受的表情。

刘致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就好。”

“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刘致莫名其妙地反问。

“你不也不喜欢这种地方吗？”

“还行吧。”刘致指指自己面前的饮料，“这些都挺好喝的。”

廖长烟看得出刘致打定主意不走，他皱了皱眉，坐在她旁边不吭声了。

好喝的饮料喝多的后果就是容易跑厕所，刘致在喝完一杯蓝色带冰沙的饮料前就去了两次，廖长烟一直坐在那一言不发，安静得就像个听话的高中生。

台上的说唱已经变成漂亮姑娘们的热舞，比起前者，刘致更喜欢这个节目，因为她一直不太懂欣赏得来说唱的艺术，但漂亮的面孔、妖娆的身姿，这些永远不会过时，欣赏的门槛也不是那么高。

时近四月的三亚已经不算凉快了，在这样热闹的场合、上百束灯光的照射下，即使这个密闭的空间开着空调，台上穿着清凉的舞者也是热汗淋漓，肢体摆动间似有晶莹的水珠被挥洒出来，围绕舞台一圈的人似乎都疯狂了，像刚捕上岸的鱼一样，在狭小的甲板上翻腾跳跃。

刘致开始觉得头有点晕。

这并不科学，因为她点的都是无酒精的鸡尾酒，理应跟气泡水和果汁的混合物没什么区别，此时竟有种后劲上头，灯光和人群都多了几重迷幻的影子。

“……这是酒……”

她瞪着眼前像一盏盏漂亮的小夜灯的酒杯，头越来越沉。

“回去吧。”

旁边有人搀起她的胳膊。

“长烟，这就回去了？”

她听到有人在旁边喊道。

“嗯，刘老师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

“啊，她……”喊话的人有点遗憾，“那好吧，我们本来想着去下一摊了呢，可是你不能去……”

“没办法，刘老师是我带来的，我不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呀。”

“……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小心……”

“知道了，那你们玩得开心啊。”

……

喧杂远离而去，刘致感到自己被丢到了汽车后座，意识就跟着身体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