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刘致索然寡味。

作为一名穗市人，虽不像传说中那样上天入地无所不吃，在北方生活久了以后口味也变杂了，但不变的仍是好一口“鲜”和五味平衡。

有机餐厅的环境高雅、食材高端、摆盘高明，就是吃起来和张公子一样，看着长得不错，打扮也人模人样，但是听他说话总是让人集中不了注意力。

最后刘致看看萧琪的碗碟，不奇怪地发现自己今天的饭量和萧琪的相差无几。

怪道女明星都那么瘦呢！

饭后张猷光把萧琪和刘致送回了她们的酒店，并嘱咐工作人员把一车玫瑰都搬下来送去萧琪房里。尽管张公子对着萧琪是那么的殷切和不舍，可最后那些玫瑰依旧被萧琪让人送进了楼梯间，保洁阿姨喜欢可以拿回家，不感兴趣就帮她处理掉。

刘致为那些花感到可惜，可女明星对这些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一晚刘致没见到邱文博，只是发现附近的超市还有新鲜的草莓，这个时候吃起来入口正是冰冰凉凉的酸甜，还带着一丝丝奶油的香气，她买了两盒，一盒自己吃，一盒留在前台转交邱文博。

至于萧琪嘛，没必要给睡美容觉的女明星买食物了。

刘致查看过公告在群里的拍摄排期表，实验室变老的戏居然被排在了第一天，她感觉自己真是赚到了，因为她总共就在岛城呆5天，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剩下的时间里，她可以看到这一季重头戏的拍摄，还可以提前到荒土废墟那里游览一下。

周雨晶昨天试妆就试了5个小时，还调整了两回，所有演员里，她是最晚回酒店的。刘致10点多在群里看到定妆以后的照片，周雨晶带着一脸褶子和斑点，露出一个相当不匹配的鬼脸笑容，第二天4点又要起来化妆，刘致醒来时天还没亮，群里就已经有周雨晶的照片了，良好的精神状态不可谓不敬业。

八点，所有设备和人员就位，拍摄开始。

因为此时基地被入侵，在四处毁损的情况下，气体泄漏、烟雾探测装置被触发喷水，实验室内也因为电压不稳灯光不断跳闪，营造出一种紧迫不安的氛围，而江莹莹和周雅之间的气氛更是如此，此时周雅在地上蜷曲着身体，江莹莹在一旁警惕地盯着她，见到周雅的变化，脸上又浮现少许讶异及不忍的神色。

变化完成，周雅脸上的痛苦淡去成脱力的模样，但没过几秒钟，她像是恢复过来一样，猛地坐起身来，看到江莹莹拿枪对着她，她也迅速抓起身边的碎玻璃捏在手里——

——然后，她难以自抑地露出惊诧得有点恐慌的神情，不符合外表的目光，锐利地在江莹莹和自己的双手间来回打量，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哈哈……”周雅厉声大笑，“这就是……就是你们所谓的，体质增强剂？怪物，怪物……”

她看见手中玻璃里隐约的倒影，似被那里面形容枯槁的老妇人镇住了，手不自觉一用力，玻璃碎片竟然一下子破碎成砂石般的碎片，细细簌簌地落下，她张手一看，一个细小的口子、一点红痕的印子都没有，只是皮肤如一张皱巴巴的旧纸，怎么都抚不平了。

“东躲西藏……想尽办法地从监狱和这里逃脱，怎么知道……我没有像他们一样死掉，我只是看起来要死了而已。”周雅声音越来越冷，“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是变成了个怪物。”

江莹莹看着周雅的样子，心中的不忍又不分场合地出来作祟了，“你不会死的，看得出你的体征已经恢复到正常范围，所以……”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了？”周雅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

“……”

“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只是让你在其他人死去的时候，躲在玻璃后面不做声的吗？”周雅追问，眼中泛起杀意。

“你……”江莹莹感觉到了周雅的不善，慢慢往后退去。

要说以前还有一拼的能力，现在两人对上，周雅要杀她，江莹莹是完全阻止不了的，她很清楚药剂在幸存的试验体上能发挥出的作用。

但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侵入基地的敌人终于发现了她们，实验室的门即将被破——

“Cut！”

一次过。

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休息一会后继续，接下来的情节就是周雅靠着体质增强剂带了的怪力，把实验室通风口强行打开，碰上了闯入进来的敌人，在他们还来不及对周雅的外表感觉到惊愕之前，这个“老太太”扛着伤害用她在监狱中积累下来的狠厉技巧，把一个小队的人都灭了。

是她把敌人带进基地的没错，但如果他们发现自己就是注射了体质增强剂、还存活下来的周雅，一定会把自己带回去研究利用，所以她只能灭了这些人，带着对她现在身体状况最了解的江莹莹从通风口逃出了基地。

这里就主要是一场打斗戏了。

打斗戏要好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周雅现在是个不通技巧的蛮力老太太，但与敌人碰撞时那些反应、伴随的声音和光效都要踩到点上，这样即使是直来直往，观看时也能有不错的欣赏效果。

十二个大汉被老太胖揍，当场表演童姥转世。

别看只是简单两场戏，拍完都要吃午饭了，这还是算快的。

周雨晶的演绎连连被大家赞赏，在化了老年妆以后，是否能做出准确的表情很重要，就像一些演员被人诟病动刀以后面部不协调、表情奇怪一个道理，这样的特效妆，皮肤要老化下垂、质感粗糙，是要粘上一些材料的，多余的负荷，就会影响面部的表演。

“幸亏只要画脸和手，如果还要弄那种肢体上的……”

周雨晶心情很好地跟大家开玩笑：“下垂的胸部？可以，毕竟我本来就没有——但是下垂的肚子就算了……”

大家都笑了。

刘致看了眼萧琪，她只是在人群外面享用她的水煮青菜和鸡胸肉，虽然听到周雨晶的话也在笑，但更像是因为附和人群才笑的。

《凌天》剧组除了萧琪外，其他几个主演的关系都维系得不错，刘致还被周雨晶拉进他们的那个群里，除了周雨晶、郑乔山、魏千宇以外，还有《凌天》其他几个配角，其中在前两集饰演魏千宇娘亲的演员，刘致一直很喜欢她十多年前拍的戏，那时也是很火的小花，只是事业心没那么强，嫁人生子以后就退居二线了。

刘致之前还问过周雨晶，自己和《凌天》剧组没什么关系，进这个群是不是不太合适，周雨晶只是笑着说她想多了，不是这个群是《凌天》剧组的群，只是大家聊得来就建了群，后面有能聊天的朋友就拉进来。

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周雨晶会觉得她健谈就是了。

而萧琪，明明是合作过也正在合作的人，周雨晶和她似乎中间隔着道透明的墙，两人同时在场时有说有笑，实际私下交际圈井水不犯河水，就算微信加了好友也从不给过对方点赞。

刘致问萧琪对周雨晶感觉如何，萧琪只说“没什么感觉”。

晚上收工，难得能休息一晚的邱文博被女朋友放了鸽子，因为刘致“有事要找萧琪”。

本想表达一下自己不满的邱文博，看到刘致神色有点严肃，就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她去了。

萧琪虽然在《原上草》是女二号，但剧组给订的房间规格和男主女主相同，是一个舒适的小套间，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

刘致来到萧琪房间时，女明星一如既往的在敷面膜。

“又在敷面膜啊。”刘致往旁边的沙发一仰，“这个又是啥效果的，美白？你已经够白了呀。”

“还有女人会嫌自己白么？”萧琪懒洋洋地反问。

“哎，再过几年，我们俩在街上走一块，大概没人觉得我们会是朋友了。”

“……为什么？”一听到这句话，萧琪倏然睁眼看她。

刘致笑嘻嘻地说：“本来就很有差距了，再加上女明星各种精贵的护肤品和医美，过两年我脸耷拉下来了，又是鱼尾纹又是各种斑点的，你还是十几二十岁吹弹可破的样子呢！”

萧琪的目光在刘致脸上转了几圈，用接下来的面膜抹了抹脖子，“不至于。而且我也早就告诉你了，好好保养。”

刘致耸耸肩，“也是经济基础决定的呀，我现在虽然手头也宽松起来了，但和你的差距和以前没有差别，甚至还更大了。而且我更想把钱花在吃吃喝喝上，还想买一辆好一点的车呢，嘿嘿……老就老吧。”

“老就老？老就老……”萧琪眉头一拧，语气冰凉，“你觉得等你又是皱纹又是斑点的时候，邱文博还会喜欢你吗？他现在爱你的个性你的才华，时间久了，难道就不看脸吗？”

“……”刘致也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要因为一个人喜不喜欢而改变吗？如果有天邱文博不喜欢我了——讲不准那时我也不喜欢他了呢！那就做回朋友呗。”

萧琪的表情都呆住了。

她怪声怪气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大多数情况，只会是一个人还沉浸其中，其他人已经抽离出去了？今天还大声地喊着我永远喜欢你，明天就抛下你对着别人喊同样的话了？”

女明星此时怒目圆睁，拳头紧握，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对面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轻易地说出“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样的话。

她得到过爱吗？如果她曾经得到过那样的爱，还能忍受被抛弃、被嫌弃、被遗忘吗？

说得轻巧，她知道什么？她懂什么？！

“你以前才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艺人，是不是？”

刘致突然问。

“但是因为年纪大了，竞争不过年轻的小花，人气下滑只能退居二线，只能演一些小花小鲜肉的母亲或者阿姨，甚至还被无良媒体抓着个‘老’字大作文章……”

“所以你到现在都觉得，脸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容颜不老，你就能一直活跃在银幕前，接受着观众对你爱……我推断得对不对？”

刘致决定，要用掉她的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