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电话。”

刘致指了指在桌上打转的手机。

邱文博扫了一眼屏幕，有点无奈：“是江予舟。”

他接起电话，一边说着话，一边踱步到窗边。

刘致随意地翻着桌上散乱的报纸杂志，发现大部分居然都是财富杂志，一本跟电影或者娱乐圈有关的都没有，而其中有不少还都跟地产有关系。

“摩信地产……张云虹女士……”有一份宣传册上写着。

“你……”

刘致看向打完电话的邱文博，“这是又要买房子，还是下一部电影拍摄的题材？”

商战片？

这倒是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题材。

“是有这个考虑。”邱文博瞥了眼刘致手上的宣传册，“这个摩信的老板，她的发家史就很传奇，我打算去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取得她同意，以她为故事原型，拍一部电影。”

“哇。”刘致看了看宣传册上介绍的楼盘，“说不定还会买两套他们的房子。”

“不买了。”邱文博说。

“对了，刚刚江予舟告诉我，他给‘我的’新公司招揽了好几个不错的合伙人。”邱文博说，“都是些厉害的经纪人——魏千宇有没跟你说？”

“说什么？”这怎么跟魏千宇又扯上关系了。

“你不说他是你朋友么？”邱文博说道，“他要和原来的经纪人解约了，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公司的艺人了。”

邱文博的公司全名叫宁星文化经纪有限公司，听说江予舟是比较推崇CAA的经营理念的，所以公司也会采用合伙人这种扁平的结构，公司的消息流通、资源共享都能更及时和便捷。

扁平化的公司结构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少见，不过真的那么切实可行吗？

邱文博笑着说：“不是用什么办法的问题，而是你能做到多少的事情。”

将办法落地实践了多少，和说要做什么什么事，效果当然是不一样。

魏千宇的新经纪人叫茹琦，原本也是庚辰的一名厉害的经纪人，今年才不到三十，手头已经有一个成功的偶像歌手的案例，原来在庚辰还带着一批正在发育中的小鲜肉，听说是魏千宇亲自找上门说合作的事的。

从过往经历而言，茹琦个性爱好挑战，喜欢培养新人，那批小鲜肉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长足的规划，怎么知道庚辰的高层觉得近年来偶像男团大热，执意要将他们培养成一个团体，这跟她的想法明显背道而驰。

魏千宇投来的橄榄枝，让茹琦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棘手，但最要命的是，她确实对这份活儿十分感兴趣——当红小鲜肉转型歌手？实在是罕见。

实体唱片行业萎缩，版权制度的欠缺，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原因，现下的音乐市场分化严重，处于上层的是十多二十年前经历过时间和市场考验的天王天后，他们的技能、风格、受众等各方面都已相当成熟，地位稳固；而处于下层的大多是并不一定以“唱歌”为卖点的偶像歌手，他们的光环主要来自背后公司对他们的包装，在一段比较短的时间内，他们或许能散发出巨大的能量和光芒，但消亡的速度也往往快得令人咋舌，其中很多人会通过上综艺或者演戏来增强和稳固地位，要真考究某一项能力——唔，如果不想说假话，结果会比较让人难堪。

快消文化产生自快消市场，这本身是合理存在的。如今市场中的这类偶像歌手，贩卖的主要是他们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很难这是原生的还是包装的），比起可以成为经典的作品，人格魅力的展现往往只是昙花一现的美，难以铭记的。

茹琦虽然年轻，但似乎对于赚快钱不那么感兴趣，她向往做有挑战的事——她已经完成过一个偶像歌手的案例了，复制粘贴又有什么意思？

把已通过古偶积累下人气的男明星重新塑造成一个歌手？

这在如今的市场中可以算得上是逆向操作了。

茹琦跃跃欲试，一方面跟新的团队寻求更优的魏千宇解约方案，一方面已经开始研究魏千宇，规划属于他的发展路线了。

刘致对这个消息感到既惊讶又为魏千宇感到高兴。

她在萧琪的口中，和自己那些梦里的故事，从未发现魏千宇转型成歌手的痕迹，只是隐约觉察魏千宇会在演艺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但现在选择的这条路，无疑才是他想要的，尽管前途未知，但肯定也是充满欣喜和向往的。

尽管茹琦和魏千宇已经尽量低调处理，但人气偶像的解约仍然引起了足够多的注意。

“……‘经友好协商和共同讨论，因经纪人朴梅梅（May姐）女士身体原因，魏千宇与XX娱乐共同决定停止合作’……”章筱荃就着手机上的新闻，用吸管将杯中的冰可乐一口气喝光了，“哈哈，‘身体原因’？这是我这几年见过的最好笑的解约理由了。”

尽管外表长相甜美，实际言行举止总是透露着一丝糙汉气息，每回见到章筱荃，刘致总是忍不住感叹她具有欺骗性的外表，以及内里不在意苦累的品质，无疑具备了一个娱记的完美天赋。

不过这样优秀的娱记似乎朋友不多就是了。

在得到魏千宇即将解约的内部消息后，章筱荃约了刘致出来聊八卦——跟娱记聊八卦听着不是一件靠谱的事，但从之前的一些事来看，刘致觉得章筱荃并不是个没底线的娱记，自己也对她颇有好感——而且比起消息灵通的她，刘致更多要做的就是听她说就好了。

刘致往嘴里塞了口蔓越莓司康，干巴巴地说：“虽然听着有点滑稽……但也算是对双方都无害的说辞了——总不能说‘因为利益冲突，双方决定解约’吧？”

大家不都是因为利益原因而决定合作或不合作的吗？这个原因说起来空泛，但确实是大部分关系缔结与解除的根本。

“敷衍又真实。”章筱荃总结。

“我听说，”章筱荃又接着说，“魏千宇已经和一个叫茹琦的经纪人接触了，这个茹琦……我发现她原来是庚辰的经纪人，这两天也刚从原来的公司离职了，并且一个艺人都没带走。”

“这就有点奇怪了。”章筱荃看刘致没说话，自顾自地接着说，“就算魏千宇再怎么任性不顾，要追求梦想，也不会和一个漂泊不定的经纪人合作吧……”

刘致只是继续吃着点心、喝着咖啡，以沉默应对章筱荃旺盛的好奇心。

“然后我再往下摸索，发现……”章筱荃得意一笑，“猜我发现了啥？庚辰居然有两位经纪人同时离职，茹琦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另一个经纪人已经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一个叫‘宁星文化’的经纪公司，这个公司的法人你也认识……”

“……好了我知道了。”感觉已经无法再装死，刘致无奈地开口了，“知道你神通广大，不过你既然什么都知道，来找我就是为了炫耀一下你的能力的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真的就是这个原因。”

章筱荃朝一个一直偷偷看她的服务生小哥招招手，让他再给自己来一杯冰可乐。

“不得不说这些公共设施里的暖气真足。”她感叹，“其实我更想来点冰啤酒，但一个人喝酒没啥意思。”

刘致：“……你在暗示什么？”

“我是说，”章筱荃误会小哥在旁边偷听什么，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走了，“我喜欢我的工作，尽管有不少人对此会有误解，但我确实以我的能力为傲……可惜的就是，我想要炫耀我获取消息的能力，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守口如瓶，并且能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的——”

“等等，”刘致打断她的话，“我‘守口如瓶’？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直觉。”章筱荃随口道，但看到刘致质疑的神情，她只好笑着改口了，“好吧，别忘了我知道很多事，而且我很自信。”

“我很喜欢你。”她又说。

“……”

“而且我还很早就知道，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章筱荃说，“当然，跟我对‘你’的喜欢不一样。”

刘致：“……你还留意过我和邱文博的消息？”

“嗯哼。”章筱荃开心地笑了，“这是一部分。其他的我就不说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致眯了眯眼。

“如果我跟你打听消息，你会告诉我吗？”刘致说，“我是说，可以用什么交换吗？”

章筱荃耸耸肩。

“如果只是作为客户，想要购买消息，我一般不会答应。”她说，“而且即使是我给别人消息，我也不会把消息的证据给他们，像是照片、音频，或者别的，一方面是因为我不一定有，另一方面是我不喜欢被人操控的感觉。”

“那……”那是没戏的意思吗？

“不过，”章筱荃继续说，“作为我倾诉（炫耀）的对象，我喜欢的朋友，如果你以你打听消息的真实原因作为交换，我会考虑告诉你的。”

真实原因？刘致感觉这更为难。

“其实要是别人，完全会利用别人的好感，用隐晦的借口套话，你这样把这些事都放到明面上，区分得明明白白的，又是何必呢？”章筱荃说，“不过这也是我会相信你守口如瓶的原因吧。”

“这反而是让我好奇了——”

章筱荃是个很能说话的人，往往刘致说一句，她能说上十几句，仿佛是真的没人说话憋坏了一样。

她胳膊支在小桌上，往前微微探向刘致。

“你是想打听什么事？快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