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外表？你明明可以那么骄傲，但为什么那些骄傲都要建立在外表上？”

“你不懂。”萧琪重新坐下来，“没必要知道——只要知道，如果你要写江莹莹注射以后的后果，写变成男的或者完全认不出样子就好了。”

“怎么会没必要？”这回到刘致站起来，“我可以称得上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如果从了解你过往的程度上来说。”

“但实际上，我也并不算真的了解，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甚至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刘致抚额，“……我们真的是朋友吗？我是说，大概是我一厢情愿？因为一开始你也只是说合作、还会给我钱而已……”

回想起和萧琪认识以来的一切，对她的了解只有写在网上关于“萧琪”的资料，即使她偶尔透露过“那个时候”的事，大多都是无关于她自身的事。

像是魏千宇因《凌天》而火，百由制作精品项目、江予舟会捡到尤宝芮……从未提起“我”那时候做了什么事，这些人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联。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当然是朋友啊！”萧琪辩驳，“你是我最亲的人，是我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

“可我并不了解你。”刘致直直地看进萧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可能知道我小时候所有的糗事，和我妈相处关系融洽，甚至比我自己还早知道我和邱文博会发展成男女朋友……”

“但我除了知道你上辈子被《凌天》里其中一个人弄死了，我还知道你什么事？我很想知道谁是凶手，因为我希望可以帮你，避开那些藏在阴影中沟渠……但我又可以做什么呢？我可以说得上一无所知，可能你会觉得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吧……”

萧琪沉默。

之前的“你不懂”和“没必要知道”已经把她的想法表达得很完整了。

“什么样的朋友……是这样的？”

你对她表达所有的自己，她却将自己的世界远远藏起。

刘致说完最后一句心里话，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失去了表达的欲望和力气，只是和萧琪相对无声地坐在沙发的两头。

萧琪摸起桌上的剧本，“大概今晚不适合谈论这些……”

她拿起包，“……我知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改江莹莹设定。”

“我先回去了。”

随着门一声轻响，四周重新回复静寂，刘致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只知直到天际隐隐露白，这间公寓的灯才熄灭。

“那你打算怎么做？”

第二天，当刘致到全世大楼时，被告知萧琪跑去和徐彦雄说了她“对剧本的想法”，即使“改成别的设定也无伤大雅”。

刘致耸耸肩。

“不打算怎么做啊。”刘致说，“她让我改我就改？”

她又喝了口咖啡，“而且，这件事不是到你那已经结束了吗?还问我干嘛。”

徐彦雄听了萧琪的话以后，只是告诉她先进行围读，等围读结束再讨论和统一进行调整。

徐彦雄当然会和邱文博说这件事。

“……我看萧琪态度很坚持，她宁愿降低一集的酬劳，来让别人演江莹莹变了的样子，等变回来了，她再演。”徐彦雄说，“你们要不要考虑看？”

“徐哥，”邱文博轻轻摇头，“记得我们刚开始时说好的，百由不会干涉内容，把创作自由交给合作方，不光是我们，别人也是这样。”

“给你们审查当然也是必须的，但是这样干涉内容，让演员来干涉，不是一件好事吧？”

徐彦雄无话可说。

并非说其他人对剧本没有话语权，大家都是可以讨论的。只不过作为创作者，在专业程度上，主导自己的作品，并为此负责。

“除非是他们炒了我们。”刘致哈哈笑了，“那话语权就回到他们手上，他们说了算了。”

“那他们要陪我们钱。”邱文博跟着她的话说，“他们炒不了我们，只能是和我们解约。”

“嗯，所以我不会改的。”刘致靠在他肩膀上，“不会另一个人，而是经历变故依然能够坚强、和冷静下来的女科学家。”

邱文博轻轻拍抚她的肩头，“你们俩只是因为剧本的事闹别扭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你怎么这么问？”

“你们从不吵架。”邱文博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你总是比较顺从的那一方。”

“……你怎么这么说？”刘致有点不可思议，“我哪有……”

“因为她想参演《原上草》，所以即使你不好意思，你也来跟我说了；因为她要上那档旅游综艺，所以即使你不喜欢这种事情，甚至你在忙高塔计划的剧本，你也去了，你还在那之前好几天没怎么睡觉——”邱文博举例说，“更别说还有其他小事情。你总是会满足她的请求。”

“等等，我没有什么都……”刘致想要辩解，却找不到例子，“……我真的……”

“对，你有。”邱文博只是淡定在旁边说。

“……我人那么好吗？”

烂好人。

刘致一直觉得只有那种傻多速才有资本这样。

“我们，就是对一些事有些分歧。”刘致尽自己可能简单解释道，“没什么大问题。”

“可能吧。”邱文博说，“有时候友情和爱情有些相通的地方，第一次吵架，和好了关系就会更上一层，不和好就……”

刘致：“就……？”

邱文博：“爱情里叫分手，友情里叫决裂。”

听完邱文博的话，刘致呆了一瞬，但又罕见地乐观了起来。

毕竟她和萧琪之间是有那种“不可抗”的联系存在的，至少是这几年——那几年以后呢？

估计就各过各的吧……

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么在意萧琪。

剧本围读照常进行。

就是这两人间所有关于剧本的谈话，都有意无意地通过邱文博完成。

“邱导，我这句台词如果改成……你看是不是更内敛一点？”

“邱导，其实不用非得这么写才能表现江莹莹的处变不惊吧？”

“邱导……”

而刘致一般只会说：“邱导，我会想想的。”

邱文博感到有点头疼，甚至数次暗示：“我觉得你可以和刘编讨论一下你的想法？”

每天结束后还会问刘致她们今天有没有说过话，刘致只能说：“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呀，毕竟你才是写在编剧栏前排的人——‘责任越大，能力越大’——倒过来说也是可以的。”

刘致的表现，就像平时上课时安静睡觉的后排学生，忽然坐到了前排，又是举手又是发问，散发着强烈的求知欲。

周雨晶都感觉到了异常。

“你和……萧琪最近吵架了？”

某天刘致没和邱文博一起吃饭，周雨晶坐到了她对面悄悄问道。

然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无意冒犯，就是看你们最近的气氛好像不太对……”

我还能说啥呢？

刘致只能笑笑：“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这几天吵吵打打，过几天就一起逛街了，没什么大问题。”

“对对，确实是。”周雨晶一脸理解的拍拍她的手背，“啊对，你这周六晚上有空吗？”

“大概有？”刘致有点迟疑，转念想法又变了，“应该是有的，怎么了？”

“是这样的，”周雨晶的表情变得有点兴奋，“这个周六是乔山生日，我觉得可以一起去玩？”

“他生日……邀请我？合适吗？”刘致惊讶，“而且，为什么不是邀请萧琪而是我？我以为……”

“乔山不太喜欢她。”周雨晶有点为难地说。

周雨晶的眼神，让刘致想到萧琪跟她说过郑乔山在剧组里到处跟女明星示好的事。

可周雨晶和郑乔山关系好，却也不像是在一起了——萧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哇哦。”刘致说，“如果他不介意，我当然愿意去。”

“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刘致决定自己去追寻那些蛛丝马迹。

尽管郑乔山这么多年在连续剧中咖位止步于男二，但毫无疑问，在这个圈子里，收入并不和咖位直接挂钩，这一点刘致可以从郑乔山他家金光闪闪的装潢中得到验证。

这个五百平的大房子，到处都是金色的柱子、金色的相框、金色的餐具……还有两个卫生间里都是金色的洗手台还有马桶。

“……生日快乐。”

刘致将手里提的礼物递给穿得同样金光闪闪的郑乔山，忍不住把手放回自己眼前。

“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这里面是什么？”郑乔山敲了敲盒子，“这么沉……炸弹吗？”

周雨晶就在两人旁边，她笑着拍了一下郑乔山的肩膀，“今天你生日啊，能不能不要嘴那么最贱？”

郑乔山摊手，“OK，不过可以告诉我是什么礼物吗——要是不喜欢我还可以退回给你……”

“乔山……！”

“……就是个游戏主机，还有几个我喜欢到处安利的游戏。”刘致无语，“我会送所有我不喜欢的人一份这样的礼物。”

“哈哈！那我喜欢！”郑乔山把礼物盒抱起来放到刷成金色的鞋柜上面，“进来吧，随便吃喝随便玩。”

“生日快乐！乔山哥！”

刘致刚抬起脚往里走，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熟悉的喊声。

“啊，千宇你怎么比我们还晚！”周雨晶在旁边高兴地叫起来，“你还记得刘致吗……噢，对，你们还一起上过新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