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后的第二天，邱文博没来工作室，听说是又去了海纳那边。

首日数据真的那么重要吗？

工作室负责财务的钟姐推了推眼镜，回答了刘致这个问题。

“据说以前有条规则，首日票房是总票房的十分之一，首周票房是总票房的一半——你说重不重要？”

啊？

刘致皱着眉，想起昨晚《五月城事》影厅里的人数，有点担心。

圣诞节固然是上映的好日子，但也是充满硝烟的日子啊。

“以前是这么说，现在看来也不一定是那个样儿。”

刘致正想着，钟姐又开口，“这跟股票一个道理，就是片方、发行、院线影城和观众的相互博弈。”

刘致：？？不懂股票。

“反正你只要知道，世事无绝对。”钟姐起身去茶水间倒咖啡，“反正你也对邱导有信心不是？”

唔。

刘致看工作室的同事们都还挺淡定，坐回自己位置刷微博。

“强烈推荐去看《一路火花带闪电》啊！没想到李容安演这种傲娇属性的男主演得那么好！”

“像《一路火花带闪电》那样的游戏哪有？我也想找个徐新泽那样的师父！”

“电影是在哪拍的？场景好漂亮，特别是分别时背景的花墙，我竟有种如果在那分手也挺好的错觉……”

“岛城啊！就在岛大旁边！每年春夏交际那里的蔷薇都特别漂亮，有没有一起去打卡的？”

“哎哎，结局程安娜的口红色号有人知道吗？超心动啊！”

“真有那么好看？老年人表示这种题材听着有点腻歪……”

“啧啧，我感觉李容安跟邱文博的关系真不像他们之前说的世交那么简单，那种合作无间的感觉……”

……

如今这个年代，传绯闻什么的，真不是男女明星之间的特权了。

跟异性关系好，你们有猫腻；跟同性感情好，你们有社会主义兄弟情。

……

“你们别搞笑好吗？李容安和萧琪谈过恋爱的好伐？”马上有人出来说。

“萧琪要宣传新剧，拜托不要带我们家安安行不？要传绯闻找电视剧男主角去谢谢。”

“我们萧琪新剧还需要蹭李容安热度？萧琪刚签下三个广告足够霸屏了谢谢。”

“专注作品，拒绝炒作，寒夜清光击空明，细雨春芜绽芳晴，期待萧琪2月1日《凌天》薛清芜上线。”

……

对哦，还有一个多月《凌天》就要播了。

她已经和萧琪有一个周没微信联系了，听小茗说她们老板最近忙得可是脚不沾地。

录节目，拍广告，各种采访……

倒是同剧的男主角魏千宇现在还比较闲。

“刘致，你们圣诞节都不放假吗？”

刚好魏千宇发来一条微信。

刘致：“？圣诞节本来就不放假啊。”

魏千宇：“可是以前我们那都放假的啊？”

……

好吧，聊了聊才知道，魏千宇原来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一回国就进了娱乐公司，根本不清楚国内的假期安排。

刘致感觉还蛮惊奇的。

“你的口音完全没有那种ABC的味道啊。”

魏千宇发了个笑脸过来。

“我从小就喜欢中文歌，在家和我爸爸妈妈都是讲中文的。”

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从魏千宇说的这一点，刘致就感觉他真的很喜欢音乐。

“对了，我最近新写了一首曲子，你要不要听听？”

“我？”刘致挠挠头，回道，“可我对音乐没什么品鉴能力啊，就是普通人听歌的感觉……”

“普通人的感觉就是很重要的感觉啊。”魏千宇说，“我发给你哦。”

刘致：……好吧。

过了一会，魏千宇发来一个云盘链接。

刘致下载了，魏千宇又发来一条消息。

“没起名也没写词，你听完也给我点建议吧！”

……

刘致就怕这样。

她怕的不是魏千宇的写得曲子不好听，而且担心自己听完以后可能只能说“不错”、“很好”这样的词。

就像很多人吃了好吃的东西、看到漂亮的衣服，别人问觉得怎么样，自己说不出是“这种香料让这道菜耳目一新”，或是“这条漂亮的裙子很显你白净的肤色”这样的话——实在是自己的于这方面的品鉴能力有限，说不出建设性的想法，让对方失望或是让自己困窘。

可听完魏千宇发来的曲子后，刘致之前的担心消失不见了。

她已经忘记了。

“你的曲子里像是有广阔的星空。”

刘致重复了几遍音频，感慨道。

虽然是没填歌词的曲子，但一听就不是情歌的意境，却是一种年轻人追梦的感觉。

……

前奏是有力的钢琴独奏，曲调起起伏伏，就像一个孤独攀登者，在风雪中前进，经历了重重困阻，但他还是继续坚持，他想向上，即使他到不了峰顶，他也认定不放弃才是他惟一的选择。

慢慢地，渐入佳境般，曲子后面加入了更多的乐器，刘致只能简单地分辨出有鼓和贝斯——攀登者似乎在一时的低迷后，找回了自己的信仰——可能是日出于峰顶的那抹绚烂的晨光，也可能是曾经的同伴犹在耳畔的鼓励，亦可能是暴风雪间歇里难得的平静，他明白了希望从不在远方或是外界，而是在自己的心里。

梦想的征途，在于星辰大海的浩瀚，而自己的征途，是永不言弃的坚持。

不是那么的宏伟，却又不是那么的渺小。

我胸怀广阔，却只要属于自己特别的闪光。

我不怕自己只是无数闪亮星星中的一点，我只怕自己不会发光，泯然于夜的黑。

……

“好棒。”

刘致又补了一句，“我就说，你和凌皓很像。”

纵使，如同书中主角一样被打压，依然坚持自己的梦想。

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也不是要报复谁，只是想完成自己的“道”。

魏千宇发了个笑脸过来。

“能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太高兴了。”他说，“我把我很多的感觉表达在曲子里，却不怎么会用言语说出来。”

“听你对曲子的形容，我真觉得，你把我的感觉说出来了！”

刘致也很高兴，没有辜负魏千宇给她听这首曲子的期望。

“说明这首歌也会给别人带来这样的感觉啊！”

她由衷地说：“真希望这首曲子能早点变成一首歌，让大家都听到。”

“要不……”

魏千宇发来一句语音，语气里带着兴奋。

“刘致，你不是会写东西么？能帮我想个名字、填词吗？”

圣诞节上映电影，《一路火花带闪电》首天排片率15.4%，截止12月26日0点，全国票房4382万。

同日的《五月城事》排片率26.7%，票房7663万。

竞争对手首日票房高了近一倍，但从排片率来说，《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票房算是挺可以看的。

“本儿还没收回来呢。”

邱文博指间还夹着根烟呢，就伸手用剩下的几根手指挠了挠头，一些烟灰就落到头发上。

一忙起来可真是有点邋遢。

“《一路火花带闪电》成本花了多少？”刘致坐他对面，好奇问。

邱文博说了个数。

“咦，那这个票房算是……？”

“两天票房能收回本就很厉害了。”邱文博笑道，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那根抽剩一半的烟。

“这部电影在我这算是告一段落了。”邱文博说，“接下来主要就弄百由的项目了。”

首日的票房成绩不错，上映后的宣传也在计划进程中，而此时邱文博相当于完成手术核心部分的主刀医生，收尾的缝合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做就可以了。

百由的项目，也就是邱文博要拍的精品电视剧，目前由刘致主笔的剧本《重生》已经完成第一稿，接下来要面临项目的备案、选角、制作等许多繁琐而繁杂的步骤，在这期间刘致也需要不断修改和完善剧本。

《重生》的主视角是以男主展开的，作品名叫“重生”，不是说男主死了以后又变回自己以前重来一次，而是说男主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改变了信仰，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渴望把以前犯过的错、视而不见的事，做对做好。

“你在写这个本子之前，我还以为你会写一个女主主视角的。”

邱文博手指在桌上的纸稿上敲了敲，饶有兴味地看着刘致。

男主主视角、女主主视角、上帝视角，区别很大吗？

举个例子。以女性为绝对主角的“大女主”作品，近年来很受荧幕青睐，尽管各有各的剧情和设定，但成长轨迹总是从微末发迹到强大，有的总揽后宫母仪天下，有的权倾一世拜帝封皇，有的飞升上神逍遥眷侣。

可以说，这是女性意识觉醒的表现，占据大比例的女性观众，更加希望在电视上看到能力与颜值兼备的女性，她们渴望在现实中成为这样的女性，而不是以往那些柔弱、需要男主充当白马王子的角色。

这个以女性偏好为主导的市场，什么题材合她们口味，什么样的作品就会越来越多。

“哪个视角不重要。”

刘致却说。

“有些东西能迎合市场一时的需求，但也有些东西是人们一直渴望的。”她想了想，接着说，“我们弄百由的项目嘛，导演你肯定也是希望能做出经典的作品。”

邱文博点点头，“对，你说得没错。”

“初心不变，从微弱觉醒成强大，这样的人生道路确实都是我们平凡人的梦想。”刘致说，“但是改邪归正，这样的人物不是更有意思吗？”

“对。”邱文博又认同地点点头，“很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却不会这么写，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里面有个难把握的度。”刘致把她在写剧本时候的想法说了出来，“到底多‘邪’算‘邪’？到底‘邪’到什么程度，掰回‘正’的时候才能让大家接受？小‘邪’不算‘邪’，大‘邪’能掰正却难掰回观众的好感。”

“很多人不会把这样有意思的人物做成主角。”邱文博说，“很有风险。”

刘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也没想到百由那边居然接受这个剧本。”她说，“我本来……鼓着一兜劲儿，想先按着自己的想法写，不行的话再改。但没想到，一写就写脱了……”

写脱了，直接写了个六七万字。

“本来以为给你看的时候会被你骂一顿打回重写的，结果没有；本来以为给百由看的时候会被他们骂一顿打回重写，结果也没有。”

刘致摊摊手，叹了口气。

“这反而让我感觉很不安了。”

“嗯，我也没想到。”邱文博说，“你之前跟我聊的时候，可没说这些。”

“那你还给我过了？我以为你会把我撵回岛城去。”刘致看着邱文博嘟哝道。

“可能就是你运气好吧。”邱文博说，“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现在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运气了。”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靠实力就能证明自己，拒绝看似捷径的机遇和帮助。

长大了才发现，脚踏实地固然重要，但有话说的好，凭实力获得的运气，又怎么能说运气不是一种实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