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觉得自己到了北京后的日子变得异常忙碌。

之前还在岛城的两个月，尽管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反复写和修改《凌天》的剧本，还是不如现在的忙碌程度。

也许是因为要接受、学习的新鲜事物陡然变多了。

邱文博在以前认识的老师那打了招呼，让刘致平日去旁听，于是她每周有四天要花两个小时来回坐地铁去听两个小时的课；虽说是旁听，但她也尽量跟着其他人一样完成了作业，不仅发给老师还抄送给了老板（也就是邱导嘛）。

由于《一路火花带闪电》已经进入宣传阶段，身为导演的邱文博当然也进入了忙碌阶段，期间还要抽空跟刘致讨论剧本创作的事，时不时还带着刘致去开个小会什么的，短短一个月，刘致已经参观了全世的大楼三次了。

在定下项目以后，全世那边给了邱文博一个权限，可以浏览了全世故事部门现有的所有的IP和剧本，而邱文博也把账号交给了刘致，让她有空多看看，找找灵感，或者直接看到好的故事再进行二次改编也可以。

要学的东西很多，要看的东西很多，要干的事也不少，刘致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一样疯狂地到处旋转，又累又充实。

“忙呀？忙就对了。”

刚从云南录完综艺节目的萧琪，回京第二天就跑刘致这里来了。

“邱文博把剧本交给你了，我萧琪以后的命运也就掌握在你手里了。”萧琪双手握着刘致的双手，“拜托了，刘致同志。”

刘致抽出自己的手。

“你也太夸张了。”她扶额，表情有点痛苦，“说真的，进了人家的库房，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贫穷。”

她说的是全世的“故事库”，居然有那么多优秀的剧本就这样躺在里面，没能被拍成电影。

“贫穷什么？”萧琪啧了一声，“不表现一下，你都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富有’，现在刚好就有个机会不是？”

“……你对我的信心盲目得有点可怕。”

“这不光是对你有的信心，也是对我自己的信心。”萧琪正经地说，“你不老说我有女主光环？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啊。”

“哦……”听萧琪那么一说，她确实感觉好了一些，可是……

“可是我之前也跟你说了，邱文博的意思，大概是不会让你演女主的，你也OK吗？”

“这就要看你的了。”萧琪说，“你根本不用拘泥于什么男主女主的模式，观众早就渴望看到一些情情爱爱以外的东西了。”

“你还记得百由那些精品项目吗？”刘致说，“要不你说说……说说那个视后拿奖的电视剧是个什么故事？”

对呀，萧琪不就相当于一个先知的角色吗？

虽然这么做有点无耻，但是借鉴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不行。”

萧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别看我跟你说了不少以后的事。”她说，“但那都是另一个时空发生的。”

刘致有时候喜欢在写东西时拉紧厚重的窗帘，点着桌上晕黄的小台灯，营造一种深夜里工作的错觉，她觉得这激发了她的猫头鹰属性，让她写作时更加专注高效。

此刻，她看着萧琪，因为灯光的缘故，漂亮的面孔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柔光中，分外深邃。

她今晚似乎特别正经。刘致想。比自己还要正经。

“这个时空的事，发生了的不会变，我们有迹可循，但是我们的未来早就因为彼此而不一样了。”萧琪叹了口气说，“那个时空里的视后不是我，你……也不知道在干嘛。这就像算命一样，你预先知道了，可能你的命就不一样了，结果就不一定是那个结果了，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风险。”

刘致感觉有点羞愧。

萧琪说的再对不过了。而她也反应过来——不说她照搬来的故事能不能成、此举会不会有什么风险，光说她的这个想借鉴以后得奖的故事的想法，真的是一个没有多加考虑、又可耻的想法。

“而且，说真的，”萧琪盯着刘致说，“我就觉得你能写出一个比那个得奖的故事更棒的剧本。”

“一定。”她笃定笑道。

10月中旬，距离邱文博的新作《一路火花带闪电》上映不到两个半月，片方邀请了一批包括记者、影评人、电影爱好者等的人，在北京的一个电影院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内部试映会。

刘致作为导演的工作人员，混到了一个边角的位置，虽然不在观影的最佳区域，但能够提前一睹这部期待已久的电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如刘致过去的作风，她提前半个小时就进影厅坐好，在角落忙活着自己的那点事情。

开映前十分钟，前面基本坐满，片方的人出来说了几句官方客套的话，影厅灯灭，电影开始。

淅淅沥沥的雨夜。

朦胧的钟声隔着雨从远处的城楼传来，一个人都没有的街巷里，漏水的屋檐下瑟瑟缩缩地站在一个身着粗麻布衣的姑娘。

“我、我我去……”她抹了把脸上冰冷的雨水，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张地图打开看，“……这是什么鬼地方？”

尽管此时对这阴森湿冷的环境感到害怕，她反复看了好几眼地图，又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还是鼓起勇气冲进黑乎乎的巷子。

似乎有东西在后面跟着，她不由得更加害怕，脚步越来越急，跑了起来；后面的东西却也紧追不舍，嘶吼的风不知从哪儿灌了进来，似有幽魂鬼怪呜呜地叫着，离她越来越近……

忽然，她被后面的东西一把拽住，摔倒在地，那东西力气奇大，她呜咽挣扎，却依旧被它慢慢拖进了黑暗……

就在所有的声音都要跟随着她一同被黑暗吞噬之时，忽然远处一阵凤鸾清鸣翩然而至，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天地，黑暗和那令人恐惧的东西嘶吼奔逃不及，顷刻被湮灭殆尽。

雨停了，夜尽了。

天空泛起鱼肚白，晨光伴着红霞里，之前的那道白光凝聚成一道人影，身着白衣，清隽卓然，仿若不染浊尘的仙人。

姑娘看呆了。

她慢慢爬起来，怔怔地望着那笼罩在柔光里的仙人面庞。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她有点结巴地喃喃道。

“你踩着我的……了。”仙人说。

“什么？”她问。

“你踩着我的……了。”仙人指指她脚下。

她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

这是……

一枚铜钱？！

满身圣光的仙人忽地到了她跟前，一把把她推开。

“俞思安同学。”

在高数课上不小心睡着的俞思安隔壁的闺蜜推了一把，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揉揉眼，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她蓦地就清醒了过来。

“啊？啊，在、我在……”

教室里哄笑。

“这个学期是又想挂科吗？”讲台上女老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俞思安的脸陡然一红。

原来……

刚刚是一场白日梦。

“我叫俞思安，今年19岁，刚刚我又不小心在高数课上睡着了，还做梦梦见了‘大唐’……就是我最近迷上的以繁荣盛世为背景的网络游戏……”

接下来的画面，跟随着俞思安的背影，在现实生活和虚幻游戏里交替，简单交代了俞思安的校园生活和游戏人生：在学校里，她是个腼腆、不善拒绝别人请求的老好人，虽然加入了社团，却总是在干一些打杂的活儿；比照现实生活，在游戏里初入江湖的她，性子活泼爽朗，却在“拜师”这件事上频频受挫——

第一个师父是系统分配的，自打拜了师以后，师父就再没上过线了，过了一个月，系统问她是否要断绝关系重新分配，她点了“是”；

第二个师父也是系统分配，嘘寒问暖，话多热情，却骗走了俞思安触发奇遇获得的极品装备强化材料，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三个师父，是为了做活动任务随机配对的——虽然这个师父是冷漠了一点，但是吸取之前的教训，热情不一定是好事，能上线做任务就行，俞思安本就对拜师不抱希望了，只求任务做完能拿到那一套游戏纪念时装就行。

于是，这段现实和游戏交替的画面，最后交汇在学长徐新泽师父火树银花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上。

游戏里，当然是看不到真人样貌的。

此时重合的那张脸，同样挂着冷漠的表情，不同的是，学长的冷漠带着矜持的贵气，师父的冷漠却是带着商人的无情。

“有事吗？”

镜头拉近，李容安俊雅的面容在观众眼前分外清晰无暇。

同一张面容，同一句话，以两种不同的身份，用不同的语调说出来，最后合二为一，回归到俞思安的现实生活。

“没什么……学长，那个——这是下次活动的资料。”

她有点紧张地递过去一份文件。

“徐新泽。”

俞思安的画外音响起。

“自打第一天入学，我就悄悄喜欢上这个不怎么爱笑的学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