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青谷笑出了声：“你送给我房子做什么？况且，把它给了我，你要住哪里？”

“没关系，把它送给你之后我在你家借宿就行了。”

看着湛兮一脸的理所当然，青谷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了：“过了一万年，你这逗别人笑的功夫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谁说在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算了，我不跟你说，就当你是认真的。”青谷道：“但我不要，你还是把它收回去吧。”

“为什么？”

“收下这房子还要收留你，我觉得这着实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所以，这座宫殿还是你的，你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吧。”说完，青谷翻身背对着湛兮：“别吵，再让我睡会儿。”

湛兮就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在装傻？……

休养了半月，青谷的身子才算是有了明显的好转，才被湛兮允许离开他的王宫。

半兽族的议事厅，半兽族尽数到齐，青谷面对众人，烛阴站在她身后。而仍旧被笑浮绑着的无疆，瘫软地趴在地上。

“我当日将你们一族托付给鬼族之时就曾告诫过你们的先祖，不论如何行事都不能伤及兽族分毫。”青谷缓缓开口：“他们应该将这些话传下来了吧？”

“是。”堂下众人躬身称是。

“对于违背者，你们族中可有惩戒之法？”

无人敢应答，过了片刻，烛阴开口道：“违者毁去灵根，发配到人界蛮荒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烛阴！”听到烛阴的话之后，一直不曾开口的无疆大声嘶吼：“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兽族和半兽族的荣耀，你就是这样待我吗？”

“呵呵。”青谷轻笑：“为了兽族？你驱动骨埙强令万兽冲出狱法之山的结界时可曾是这么想的吗？”

狱法之山的两层结界，一层是她设下阻挡人族保护众兽的，另外一层则是当年玄门修士设下阻挡兽族再进狱法之山避难的。

狱法之山中的兽族，并非都想安稳避难，万年间想偷偷跑出来的也不在少数。但具是被结界挡了回去。

但是，那层结界能阻住一只两只灵兽，却抵不过被封印的全部灵兽协力撞向它。

在骨埙的召唤下，结界中的众兽全部发狂撞向结界。结界确实破除了，但也有数以千计的灵兽因此丧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听到青谷的话，无疆却更为激动：“欲成大事，怎会没有牺牲？凭什么全部计划都要我们来执行而兽族却能够受你庇护千万载，等着最后坐享其成？”

“无疆，我们一族也是受了大人的庇护才得以安稳至今！”烛阴怒道。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无疆看向青谷：“你本就出身半兽族，护着我们不是天经地义的职责吗？”

“确实，你们和兽族一样，都是我的责任。”青谷前一句语气还算平和，但下一句却话音斗转：“但是，我想担的责任才是我的责任，我若不想担，它就什么也不是！

我平生最恨被人要挟。你既然有如此宏图伟志，不如你来担这万兽之主的位置？”

“大人恕罪！”烛阴将上身深深躬下。其余族人见此，也纷纷效仿。一时间，大殿寂静无声。

“长老，你亲自动手吧。”青谷看着烛阴吩咐道。

烛阴顿了顿，道了声“是”，然后移向无疆。

“烛阴，烛阴，你不能这样做……”无疆蠕动着身子向后移：“妹妹！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而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族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姐姐，你执念太深了……”执念过深，便会从心入魔。

烛阴来到无疆身后，手掌从她的天灵盖划到背部中央的脊椎处，伴随着无疆的惨叫，她的灵根算是被拔除了。

无疆被除掉灵根后，笑浮也自动回到了青谷的腰间。

“将她带往人界蛮荒之地吧。”青谷吩咐完，立即有人上前架起无疆，下一秒身影消失在原处。

看着被拔除灵根的无疆，青谷突然想起一个人。她的目光在堂下站立的众人中一个个地略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犬首人身的族人身上。

“你，过来。”青谷似乎记得，这人的名字好像叫什么耳。

庞耳一脸惊恐地看向青谷：大人不会是秋后算账吧，他可不想像族长那样被拔除灵根发配蛮荒啊！

“快点儿，就是你。”青谷略有不耐地催促道。

庞耳此时的双腿仿佛重逾千斤，想动也动不了。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的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滚到青谷身前的庞耳转头看他方才所站的位置，见周围的几人都垂头危立。

这群不知良知为何物的家伙，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结果紧要关头不但没有一人伸出援手，还为了避免祸及己身而急不可耐地把他推出来。

“大人。”庞耳不敢去看青谷，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没有立即听到青谷的答话，他心道：完了，果真是秋后算账。当初就不该不停长老的话出手伤了大人啊！

“当时我送回鬼界的那个族人，如今在何处？”青谷开口问道。

当初她亲手抓到的那个半兽族人，也是被毁去了灵根。

“啊？”庞耳抬头看向青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人不是来问罪的吗，怎么突然提起其他的事了？

“就是在玄门被毁去灵根的那人，背上生有双翼。”青谷寻找脑海中关于那人的记忆。

“哦，大人说的可是麓林？”庞耳虽然依旧没怎么反应过来，但也不敢不回青谷的话。

“应该是，就是当时你在往川河畔接回去的那人。他此时在何处？”

……

走出半兽族的聚居之所，庞耳带着青谷来到无尽暗夜一个偏僻的角落：“大人，庞耳因为失了灵根和灵力，便从原来的住所搬出来一人独居。”

此地全然不见用以照明的晶石，连花草也极少，所以基本没有光源。

“这里为何这么暗，也不见照明之物？”

“大人，那些可以照明的花草和晶石都需要用灵力或者其他物品去换得。”庞耳解释道：“花草所需的灵力少些，但凋谢之后便不能再用了。

晶石倒是可以一直用，却需要极多的灵力去代换。麓林没有了灵力，自然无法去换这些东西。

他平日里所有的粮食用具，都是我们这些朋友省下来给他送来，但我们修为低微，灵力也有限……”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麓林门前。庞耳前去敲门，不久，门被从里面打开。

青谷隐约记得，当时她和廉子衿一起送回来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而此时接着门前一两株花草看到的人，却是一位头发花白、腰背弯曲、步履蹒跚的老者。

不过才十几年，他怎会老得这样快？

因之前从未见过被废去灵根的人，所以青谷不知道。比起天生没有灵根的人族，原本拥有后来却被废去灵根的生灵老的更快、寿命更短。

普通人族能有六七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寿命，于他们而言，从失去灵根之日起，只能活上三五十年。

“麓林拜见大人。”听了庞耳的介绍，麓林立即向青谷下跪请安：“多谢大人当年将麓林救回。”

“抓住你的也是我。”青谷淡淡道。

“此事庞耳已经说了。”麓林说完，便没了下文。

须臾，青谷开口问道：“可还记得当时是谁废去了你的灵根？”

“记得。”麓林已经变形的手指紧紧攥起，他到死也不会忘了那人的模样。

“我带你去将所受的苦楚都还回去。”

闻言，麓林错愕地看向青谷。

“想去吗？”

麓林仍旧愣了片刻，之后重重地点头。下一秒，青谷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长白门监牢中。

青谷让麓林将牢房一间一间地搜寻，看当年伤他之人是否在其中。

走到第三间的时候，麓林停住脚步，看着青谷伸手指向其中一人。

青谷转头看去吗，被指之人她也有两分眼熟。当年在不论是在云门救小四，还是在无己殿前她被玄门众家讨伐，这人都是叫嚣得最为厉害的一个——青渊门掌门，洛长空。

洛长空自从青渊门被挑的那日便一直惶惶不安，他很怕青谷想起从前的事而报复。但事后他也只是和其他掌门一样被关进来，青谷似乎并未认出他，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但此时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谷和指着自己的身穿黑色斗篷的老者，惶惶不安已经变成了惊恐。

“是他？”青谷伸手，洛长空的身体从灵阵中移出，落到麓林脚下。

“是，大人。”麓林回答道：“当年就是他还有另外几个人将我的灵根毁去。”

“哦，那你先想想怎么处置他。”青谷不甚在意地说道：“其他几人，之后再慢慢找。”

“大人，大人饶命啊大人。”洛长空爬到青谷脚下，伸手去拽她的衣摆，但被自动出现的笑浮一鞭子抽了回去。

青谷看着笑浮，眼中露出笑意：殇黎最近灵力恢复得越来越快了，看来应该很快就能摆脱笑浮，找到一个生灵作为宿主。

而将目光移向那个跪在地上求饶的人身上时，又是满满的嫌恶——自醒来之后，洛长空是第一个向他求饶的人。但他不知道，这样只会更加让她不想放过他。

用自己最大的恶意去对待旁人已经够可恨了，做完恶事之后再意图通过求饶让被自己害过的人放过自己，才更加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