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足麓林的意愿，青谷亲手将洛长空的灵力废除，又将他全身灵脉尽数打断。但同时留了他一条命，丢到山下任其自生自灭。

“还有谁？”青谷问道。

麓林接着在数百人中找寻，他的每一步，都踏在牢中众人的心上。

最后，麓林从众人之中找到了三个当日前去迫害他的人。这三人一一被青谷废去灵力丢到了山下。

“多谢大人！”从监牢中走出之后，麓林跪在了青谷脚下。

“不必谢，毕竟当初抓你的人，是我。就算心中有怨，也是自然。”

麓林却道：“没有了，大人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帮我完成了心中夙愿。就算之前有过怨恨，如今也没有了。”

“你倒是善良，这么容易就能原谅一个人。”青谷笑道。

她不会，她要将那些人永远囚禁在这里，至死方休。

“起来吧。”青谷看向麓林：“我带你去个地方。”

……

木卬阁。

“你是将我当成了济世救人的医者不成？”卫琊抬头看向青谷以及他身后的黑袍人。

“他的灵根被毁，我能想到的可能会有办法转圜的人，只有你了。”

“没空。”卫琊道：“若是你日后随便遇上一个什么受了伤的人便往木卬阁带，我这里岂还有安稳之日？”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青谷缓缓道：“他应该是我所要担负的，最后一个责任。之后，不会再带人过来了。”

“真的？”卫琊望向青谷。

“是。”

沉默了许久，卫琊伸手将麓林的身子吸到近旁，然后将手放在了他的天灵盖处。片刻之后，她开口说道：“施法之人的手法和灵力都不甚精确充足，倒是还有挽回的可能。”

闻言，麓林抬头看向卫琊，眼中涌上狂喜。

“先别急着高兴。”卫琊道：“重塑灵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中所需经历的痛苦，你或许根本想象不到。

就算我出手帮你，能不能撑下来靠的还是你自己。要是不成功的话，你很可能瞬间殒命。而如若不重塑，你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寿命。

要不要重塑，你先考虑清楚。”

“我愿意！”卫琊话落，麓林立即回答道。

青谷见卫琊已经应允，欲转身离去，被被叫住。卫琊开口道：“你先别走，哥哥马上就到，他寻你有事。

青谷等了不一会儿，湛兮的身影便出现在不远处，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东西。待他走的更近些，青谷才看清那是一个襁褓。

恍然忆起，是那天她从睢阳救下的婴儿。原来这些天，一直是湛兮在照看她。

“你将这孩子丢给我算是怎么回事？”湛兮看似怒气冲冲地来到青谷跟前。

当日在睢阳，青谷将这女婴交给他，之后这孩子便一直寄养在他的宫中。直到青谷伤愈后离开，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小家伙。

湛兮看向青谷，却发现她握着一个香囊呆在了原处。

原来，从湛兮抱着婴儿出现在木卬阁，青谷腰间的香囊便突然亮了起来——那个香囊正是烛阴交给她的装有她、殇黎和蠃蠃的灵息的那只。

这只香囊只在接近苡荆时亮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此时却突然亮了起来……那个婴儿！

青谷立即将婴儿从湛兮手中接过，果然，香囊上的光芒更亮了。

青谷看着怀中正在熟睡的小女婴，一时竟喜极而泣：师姐，纯狐，你终于回来了……我本以为，你的下一世我是无缘得见了。没想到……没想到……

湛兮见此情景，自然猜到必是这婴儿有异，遂开口问道：“阿笙，这孩子有何异常吗？”

“她是……师姐。”青谷的眼中还有未竟的泪水：“湛兮，纯狐回来了！”

“什么？你说她是那只小狐狸？”听到青谷的话，湛兮也不由惊讶：“她的灵识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宿主？”

“没错的，一定是她。”青谷将孩子递给卫琊：“卫琊，你看看，她的灵识是否稳妥？”

“尚算稳妥。”卫琊探过女婴的灵识之后回答道：“不过她以兽族之灵寻到人族做宿主，总不如直接转世为兽族更稳妥。”

“她和丹梧的第一世宿主也是人族，应该不会有大碍吧？”虽是如此说，青谷心中却并非没有任何担忧。

“她现在灵智未启，这要等大些才能看出来。”

“可有万全之法？”青谷问道。

卫琊沉默，反倒是湛兮开口道：“若说修养灵识，哪里比得上木卬阁？”

“你的意思是？”青谷转头望向他。

“左右不过十几年她就能成人，不如就养在鬼界？”湛兮道：“待她长大，修为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送往人界也不迟。而且将她养在鬼界，你也会多个伴儿。

你不是说那只小狐狸自幼便陪在你身边吗？如今和从前一样，岂不很好？”

“可是流景……”青谷犹豫。师姐这么快就找到第二个宿主，定是有太多的执念放在心中。而其中绝不会少的，便是云流景。

“若是十几年他都等不了，又如何能配得上小狐狸？”湛兮道：“又不是已经垂垂老矣，我看以他的修为，即使进不了化境也能再活个几百年，就让他等着。”

湛兮几句话决定了女婴的去留，此时卫琊却道：“养在木卬阁？你亲自来养？”

她本以为这句话可以让湛兮打消将婴儿养在木卬阁的念头，却不料他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我养就我养。”

“你会照看婴孩？”

“不是还有阿笙吗？”湛兮道：“要是她也不会，我们可以一边学一边养啊……”说着，他伸手去点婴儿的脸颊，女婴原本白嫩的皮肤在他手指的对比之下瞬间不那么白了。

卫琊见打消不了自家哥哥的念头，也不再做无用功了。她一眼便能看穿自家哥哥心中所想，不过是想接着婴儿留住阿谷。

还不算不能接受，只不过多了一个婴儿而已，大不了十几年后将她送走就行。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几年就能送走。

……

无尽暗夜。

烛阴坐在青谷对面，准备听候吩咐。

青谷静静地看着她极为柔和的面容，看了许久才开口说话：“阿姆……”

闻言，烛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阿姆。”青谷又喊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再次醒来之后，我也明白了你的苦心，也知道你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我。”

青谷的一番话，让烛阴的喉头开始哽咽。

自从当年将还是婴儿的青谷带往狱法之山，她便一直亲自照顾她。不过几年世间，已经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她在鬼界独身一人生活千余年，结界中那几年不那么冰冷的时光便显得格外幸福。

但是，突然窥破了让兽主完全苏醒的契机之后，那样的时光便宣告结束——想要让兽主完全苏醒，便要先让第一个宿主身死，然后等待下一个宿主。

半兽族的使命传承了十余代，前后跨越万年的时间。她自幼接受的教导，也是不惜一切代价助兽主复活，带领半兽族重返人间。

之后，她数次想要杀掉已经蹒跚学步的婴儿，却无一不是在最后关头停下。

对于那个她已经当作女儿的人，她不舍得。三界之中，怎会有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人？

但是，半兽族的祖训亦不可违背！

几番纠结之下，她选择离开狱法之山，任那个婴孩自生自灭。

她本来想着，一个婴儿根本无法独自生存下去，更遑论是在万兽聚集的狱法之山。

但几天之后她再次前往的时候，那个婴儿不但活着，还是被一群灵兽救活的。她靠着一群灵兽的灵力活了下来。

……

再一次感受到异常前往结界之中的时候，那个婴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能够确定她还活在世上，却无法找到她。

人族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那便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吧。

可是世事往往不会按照预想中的那样发展，后来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掌控。青谷一次次陷入危险之中，她便忍不住一次次相救。

其实，若是真的从离开狱法之山后便放手不管，事情可能要简单许多，无疆也可能不会如今这般下场。

但是，因为那一声“阿姆”，她始终不忍心看她命悬一线而选择袖手旁观。

“阿姆，我曾经说过想让你做我的母亲，是出自真心。”青谷看着烛阴的眼睛，轻轻地喊道：“母亲。”

其实，自从重新醒来，她对于烛阴的怨恨已经渐渐放下了。如今将该尽的责任尽完了，她也想随心所欲地生活一段时间。

又过了半年，昔日辉煌无比的玄门终于像是一座即将倾倒的楼阁，被青谷带领着兽族和半兽族推到了最后一根支柱——玄门三大门派仅剩的不周山也被攻破，掌门鄢不已以及大弟子晓寒轻等人被囚禁于长白门监牢，一众普通弟子被遣散。

而剩下的十几个小门派，根本无需动手，他们便因为恐惧被灭门而自行解散了。玄门，倒了。

各大灵山皆被设下屏障，人族不可踏入半步。从前囚禁灵兽的长白门监牢，此时囚禁着整个玄门。

烛阴带领着半兽族离开居住万年的鬼界，迁移到一座灵山上扎根繁衍。

“半兽族重返世间了，兽族呢，你真的打算让它们一直待在结界中？”木卬阁中，湛兮抱着长大了不少的女婴和青谷并肩而行。

“你知道人界为什么叫人界吗？”青谷道：“因为那个世界是以人族为主导的。

万年前的事情已经能够证明，兽族不适合和人族生活这一起。如今玄门看似衰落，但只要人族万万年生生不息，玄门就还有崛起的一天。

兽族若是此时入世，将来也必会像万年前那样成为靶子。到那时就不一定会再有一个人将它们护起来了。

更何况，狱法之山中的灵兽在那里比在世间活得更好。所以，考虑之后我还是觉得他们继续待在里面比较好。反正有结界护着，只要它们不主动招惹是非，人族也无法伤它们分毫。”

“半兽族呢？你就不怕他们成为人族的靶子？”湛兮问道。

“他们和兽族不一样，会在世间适应得很好。”

“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我自然相信你。”湛兮将婴儿举到青谷面前：“鬼界的婴儿都是满百岁的时候才取名字，人界的话，应该有所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