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没有黑夜，你不曾体会过黑暗。只要你见过人间的月亮，就会明白，有阴才有晴，有缺才有圆。如果没有了‘死’，‘生’将不再厚重。那样的世界，我想容青大人不会愿意看到。”

容禾似乎对我这番话毫无感触，他站起身来，失望道：“你不明白。”

“你也不明白。”我亦非常失望，问道：“你并非沽恶不浚，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使三界动荡，民不聊生？”

“……我试图用复活术重塑灵体，将兄长的魂魄换出。”容禾看着我，无奈一笑：“很可惜，我失败了。”

……

是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破坏了容禾原本的计划，如今他也要我来补全最后一环，终究是因果轮回啊……

可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要做三界的恶人。”

我准备好了。

动手。

“你当我死了吗？”沉如寒冰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还没来得及划开脖子，灭灵剑就当空停了下来，不再受我控制。

一股强大到令人害怕的力量笼罩了我。

玄暝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血红的眼眸直盯着容禾，脸沉得像是要上阵杀猪的屠夫。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你不是……”

“你闭嘴。”

玄暝的语气比那寒冰还要冷。

“站过来。”

……

“哦。”

我松开剑柄，默默站到了玄暝的身后。

灭灵剑保持姿势停在半空，一动也不动。

玄暝抬手握住剑柄，剑身剧烈地震动了下，然后归于平静。

容禾见到玄暝之后，几乎是本能地俯首垂眼。但这种状态转瞬即逝，他又挺直了腰背，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玄暝竟没给容禾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这般残忍。连守心都捂了眼。

意料之外的，容禾也是身体被洞穿，却并没有像央舍一样魂飞魄散。

“你用这把剑伤了她。”玄暝很快反应了过来，情绪中有了愠怒。

容禾也明白了缘由，“原来还是封了。”

他抬手指向我，嘲讽似的说了句：“除了她，再没人使得动了。”

玄暝的眼神中难得的有了困惑。

容禾吸着一口气，拔出了贯穿胸膛的剑，“冥王大人，这不是你赋予它的情绪吗？”

容禾撑着剑柄，咧嘴笑道：“从不曾淡去的，愧疚。”

玄暝眼眸微敛，径直向容禾走了过去。

碎石发出了“喀喀”的被挤压的声音，周围的空气冷得几乎要冻住血液。

容禾想往后退，却体力不支，撑着灭灵跪倒了下去。

玄暝扼住容禾的脖颈，举重若轻地将他提到了半空中，然后从他身上取出了我的右眼。

“我封你一等官职，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玄暝凛然道。

“……没错。”

容禾都被提着了，嘴上还不肯服输：“是为了弥补……愧疚，对容青的……愧疚。”

玄暝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敛了起来。

杀意浓烈。

我和守心都不敢动弹。

忽然，容禾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摔在了一堆碎石中间。

玄暝拔起灭灵剑，走到他面前，抬手便扎了下去。

“咣——”

剑尖没入地面的声音。

容禾就这么被钉在了废墟之上。

央舍的话语犹如在耳：尊上他从不怜悯弱小。

他岂止是不怜悯……简直就是……没人性啊。

玄暝没再多给容禾一个眼神，转头就走了。

他向我走来，那股压迫之力也越来越近。

“你的剑……”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玄暝捏住我的下巴，冷着脸将右眼装进了我的眼眶。

“废物，不必再要。”他头也不回，意有所指道。

“可那是你的，血……”我壮着胆子又提了一嘴，但他的眼神硬是把我没说完的话给吓了回去。

“我应该和你，好好算一算账。”玄暝的手轻轻地搭到了我的肩上，带着我往前走。

我顿时从肩膀麻到了尾椎骨。

我们径直从守心面前走了过去，而玄暝就像没看到他一样，任由他不停地提醒呼喊，玄暝都没有任何反应。而我也不敢出声提醒，生怕他抬手就捏碎我的脖子。

玄暝没有去处理冥界的烂摊子，而是带我又进了寒室。

刚一进去，玄暝就撑不住弯了身体，把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我抬手去撑的时候，才感觉他真的是没了力气。

我不由得心生慌乱，“你怎么了？”

玄暝抹了把脸，若无其事道：“用力过猛。”

他垂下的指缝之间还黏着血。

……

我真是又担心又生气，“你都虚成这样了，还耍什么帅？”

刚装好的眼睛不太适应，酸得掉了泪。

玄暝愣了下，僵着手来擦我的眼泪，“灭灵剑会给他们一点警示。”

“可是这样，大家不都知道灭灵剑不能再灭灵了……吗？”

……

玄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刺他那一剑的时候，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