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18章 枷锁
后来容禾告诉我,我是从不周山滚下来的,身上被扎得全都是洞,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他很失望,因为从我上山到滚下来,总共有了四个多小时,在此期间,玄暝一直没有出现。
他轻蔑道:“我以为他能有多爱你,也不过如此。”
我觉得他话好多。
我的意识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自醒来之后,脑子都有些转不动,表达也很费力。
我想起来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离开冥界之前,我是想要用清泉树枝为玄暝刻一支木簪来着。
可是百年好合……
罢了,总要找点事做。
于是我开始了整天的敲敲打打,切切锉锉。
容禾还嘲笑我:“这种无望誓言,也只有你们这种小姑娘会信。”
他真的话多,我连白眼都懒得翻。
他在一旁把玩着灭灵剑,自我满意道:“不过如今局势已定,就算玄暝回来,也掀不起大浪了。”
他隔一段时间就来看我一次,我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甚是烦躁,终于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
他沉默了一阵,有些无语:“真是没有良心。”
我的伤是容禾治好的,他亲自以忘川水日夜浇灌,使我肉体重塑,重获新生。
也许是此地浊气旺盛,我的伤好得出乎意料的快。
但是我一点都不感激他,因为他把我关起来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密室,没有窗户,没有门,没有家具。
偌大的密室里,只有头顶的一盏灯,和灯下的一副玄冰双人棺。
我就是在这副棺材里醒过来的。
我对容禾坦诚道:“你想做什么,直说吧。”
他做事向来很有目标性,不会在我身上费无用的功夫。
他爽然一笑,却并不回答,而是指着头顶那盏灯问我:“看到这盏灯了吗?”
“看到了。”我天天看,仅剩的一只眼睛都快看瞎了。
容禾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这灯名字叫做荧惑。”
……一点也不意外。
他继续问我:“你知道灯芯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他笑得有些得意:“是你的魂魄啊。”
……
“不是我的,是青鸾。”我很是烦躁,不想搭理他。
容禾再次沉默。
过了会儿,他忽然将我从棺材里捞起,放到地上站着。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忽然拍了拍我的脑袋:“你长高了,越来越像原来的自己了。”
我认真地表达出我的烦躁:“滚。”
……
容禾又露出当时刺我时的微笑,举起灭灵比在我脖子上。
我默默闭上了眼。
无所谓了,毁灭吧,赶紧的。
“让它开封。”容禾对我说。
灭灵……竟然封剑了吗?
那可是玄暝的血髓……
我偏开头:“我不会。”
它封与不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容禾却不依不饶:“灭灵剑只有在你手里才会有动静,玄暝让它认你为主了吧?”
他抓起我的手,强迫我握住灭灵。它似乎感应到我的情绪,剑柄变得发烫,剑锋发出红光,剑身在“嗡嗡”震动。
见状,容禾立即握着我的手,操作灭灵一剑挥向了半空。
两秒后,玄石砌成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
容禾欣喜不已:“果然,你可以驱使它。”
他眼中情绪涌动,直勾勾地看着荧惑灯,地吟道:“兄长,大业在望,你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我没有松手,就这么一直握着它,直到它安静下来,剑光消失,温度也完全消散。
容禾赶紧拿起灭灵反复检查,确认它又变成了封锁状态。
他惊慌起来:“怎么回事?”
我回答:“我又把它封了。”
容禾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他面露厉色,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砰”的一下,把我整个人都按到了墙上。
他下手极狠,我的眼睛和舌头都没来得及做准备,一下子全都崩了出来。
容禾愤恨道:“给脸不要。”
他下的是死手,不过我死得都很熟练了,没怎么当回事。
正掐得起劲,没想到容禾忽然松了手。我滑倒外地,听到了“滋滋”的声响,以及缠斗的声音。
难道有人来救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重剑落地的声音,容禾鄙夷地啐了口:“妈的,都是护主的玩意儿。”
他拖着剑走到我面前,问我:“你不是说封剑了吗?它怎么还护你?”
我“呵呵”笑了两声,反问他:“你不是说,局势已定吗?”
容禾没说话,但我感受到了滔天的怒意,他抓着我的头发拖动起来,然后像扔死狗一样把我扔进了棺材里。
他没再对我做什么。
我看不见,但感受到那股怒意越来越淡,他应该是走了。
“你确定,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容禾突然出声。
原来还没走。
他竟然这么快就平息了怒火。可真是情绪管理大师。
我认真地回答他:“我只是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多愁善感:“没有人可以永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但那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再次变得坚定,带上笑意道:“我自有办法治你。”
说完之后,他将我的树枝和锉刀扔进了棺材里,脚步声随之响起。
他打算离开了。
“等等。”我叫住他,商量道:“你能不能把右眼还给我,你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反问我:“你拿着不也没用吗?”
我退让了一步,恳求道:“那你能别老摸吗?疼。”
……
我过着日复一日的囚犯生活,本来之前伙食还行,但那次把容禾惹生气之后,他就收了我的饭票,一点吃的都不给。
不过他来一次,我就能气他一次,倒也能填饱肚子。
但他也是个顶机灵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内幕,情绪管理做的是越来越好了。
于是我过上了日复一日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囚犯生活。
不过我倒是不无聊,可以把削树枝当做踩缝纫机。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倒也自在。
有荧惑灯照着,我的伤好得很快。
好得差不多之后,我就爬出冰棺,在地上摸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我的左眼。但是因为离体太久,有些干涩了,塞了好久才塞进去。
容禾说我长高了,这是真的。因为我能感觉得到,躺在棺材里的那几天,我的脚和棺材壁的距离越来越短。
我原本是很喜欢睡棺材的,在流离失所的那几年,能够找到一副棺材,都算是顶配豪宅了。
但是这却副棺材令我很抗拒,因为一躺进去,就正对着荧惑灯。灯里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被窥视的感觉噬骨磨皮,万分难受。
多番实验之后,我发现棺材底下是最舒服的地方。
我突然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蛇,这样我就可以冬眠,不用进食,兴许还能挺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饥饿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再这样下去我要啃棺材了。
这天,我正在尝试啃口棺材充饥,突然尝到了忧惧的情绪。
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味道了,我一下愣了神。
容禾又来了,这次还提来了一条菜花蛇。
他说他有办法治我,还真让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