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邬暝离开之后，我总是梦到关于他的画面。

每一次，他都会跟我说：我们终会再见。

我也经常梦到他被撞死的那一刻，可每一次都来不及推开他。

那么短暂的几秒钟内，他那时又是怎么做到推开我，还把守心罩在我身上的？

从梦中醒来，我总是眼泪朦胧，枕头湿了又干，都快长蘑菇了，邬暝也没有回来。

我笃信我和邬暝还会再见，于是我时刻都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以防他突然闪现到我面前。

不过我的眼睛因为太伤心，肿成了桃子，这实在没办法遮。

有时邬暝会坐在我床边，用红色的双瞳，温柔缱绻地看着我。

而每次都要等到我醒来，才能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

今晚他又光顾了我的梦境。我没见到他人，只感觉他躺在身边拥住了我。

我随便抓了点什么在手里，努力调动我的声音：“别走。”

“我不走。”

一道声音回答了我。

窗户似乎没关，有冰凉夜风吹到了我的脸上。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骗子。”

“这次没骗你。”

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一道清凉的流光随即渗入了我的皮肤。

这触感猛地将我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我骤然清醒，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却看到了更令我胆战心惊的画面。

视线之内，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个男人侧躺在我身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点在我的眉心，目光正落在我脸上。

实际上，令我胆战心惊的不是一张陌生的脸，而是这张脸，太有侵略性了！

他的两道浓眉就像刚出鞘的宝剑，每一根眉尾上都带着锋芒。鸦羽一般浓重的睫毛下，半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峰壑分明的子庭，嘴唇很薄，唇峰鲜明。

他的唇线压得平且直，这个表情让整张脸都变得冰冷。再加上他棱角利落的下颌，和冰块一样的体温，直让人觉得他是一块千年寒冰。

他见我醒来，慢慢勾起了嘴角。就是这处变化，又让我觉得他是冬天里第一朵盛开的梅花。

白瓣红蕊的那种。

他的身形很长，也很壮实，乌黑柔顺的发丝铺了满床，有一缕还握在我的手心里。

在他弯下来的眉眼之间，我看到了梦中的那个人。

“邬暝。”

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用陌生的声音回答我：“是我。”

我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扒开他的玄色衣袍，他雪白健硕的身体上不见一丝黑纹，但胸前的那条绷带还在。

这一瞬间，我既高兴又难过。

我不知道他此刻如何看我，我也不敢去看他。

我犹犹豫豫地试探：“你彻底变成冥王了是不是？”

“是。”

他也坐了起来，上半身的个头高出我一大截。

他的样貌、身形、性情、乃至说话的语调，都和邬暝完全不同了。

我忐忑地问：“那你，还是他吗？”

“我可以是。”他伸手拂开我的额发，指尖滑到我的下颌，引着我抬头看他。

“你希望我是谁？”

他的眼神很深邃，与我目光相接之时，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邬暝也好，冥王也罢，只要是你。

我这么想着，就伸手拥抱了他。

他同样回应了我。

我借他的衣袍蹭了蹭眼泪鼻涕，问道：“亡灵失踪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他的衣服质量超级好，又软又滑，就是不太吸水。

“都找回来了，除了……”

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并没有责备我，而是拨开我的脑袋，用一方丝帕给我擦了眼泪鼻涕。

早说你有这个啊，现在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接过丝帕自己擦了，顺便问道：“除了什么？“

他答：“除了从寒冰地狱逃走的那只，邬暝死的那天，你见到的就是他。”

“哦。”

我应了一句，伸手揉搓我肿得老高的眼皮。

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闭眼。”

我听从冥王大人的指令，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按住我的脑袋，对着我的眼皮吹了口气。

我的眼皮顿时舒服了不少。

末了，他又在我眼皮上吻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眼皮竟已不再肿胀了。

我惊叹不已，崇拜地看着他：“冥王这么厉害吗？”

“冥王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见识一下？”

他莞尔一笑的模样，甚美！

我沉迷在这美色中，痴痴答道：“想。”

于是我被美色蒙了眼睛，竟没注意到他带我到了窗边。

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拉着跳出去了。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喊道：“这里是十二楼啊！”

呼啸的风声停住了，我们站在了繁华的街道上。

城市中心，华光初亮，川流不息的人群从我们的身体穿过去。

“亦青。”

他牵住我的手，问道：“郑重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要这么郑重？

他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天。我该怎么回答？

他抓起我的手，覆上他的脸：“你看清楚，也想清楚。”

我的手指覆盖在他冰冷的脸颊上，才感觉到，他真的一点体温都没有。

“我有邬暝的记忆，能感他曾经所感。于他而言，他是百分之百的自己，与我而言，他只是我的十八分之一。”

……十八分之一，这人把自己切得真碎。

“所以……你是蚯蚓吗？”

他忽然笑了：“就当我是。”

他把我捞过去贴在身上：“所以你要跟我这条蚯蚓谈个恋爱吗？”

我的脑袋贴在他的心口，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没有心跳。

我想了想，忽然发现我还不知道冥王的名字。于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玄暝。玄妙的玄，暝曚的暝。”

暝曚……

我狐疑道：“……真叫这名儿？”

“嗯。”他就跟出来相亲似的，把自己的个人信息一股脑抖了出来：“按人间阴历算，我今年七千六百五十四岁。性别男，身高一米八九。祖籍冥界，职位是冥王。年薪……总之应该够你花。”

我抬手制止他：“好了别说了。我愿意。”

攻略一个切片，获得一个完整体，怎么看都是我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