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邬暝后头，左拐右拐，看到了排成一列的一长串人灵。

他们身上基本都遍布着伤口，刀伤、烧伤、撞击伤……应有尽有。最轻的骨折、严重的断胳膊断腿。个个鼻青脸肿的，勉强维持着人形。

看起来有点吓人，我不由得抓紧了邬暝：“他们这是在干嘛？”

邬暝答道：“刚结束了地狱刑罚，在等着往生。”

啊？往生之前还要先去地狱走一遭吗？

队伍的尽头是一座古老的石桥，桥碑上写着三个字——“奈何桥”。

这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桥上没有强买强卖孟婆汤的孟婆，只有一台奇怪的机器。

机器前有一道检测门，一个人灵走了进去，门上的绿灯亮了，同时一道甜美的女声响起：“验证通过。”

这只灵懵懵懂懂地走进了门里，然后机器里送出一罐汤来，土罐上写着：“孟婆汤。”

这只灵站在机器前不知所措，后面的人灵催促道：“赶紧的，赶着投胎呢！”

女声又响起：“请饮下此汤，尽快通过。”

人灵根据提示，拿起孟婆汤灌了下去。

汤尽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身上的所有伤痕都消失了，瞳孔变得澄澈明亮，然后身体一点点缩小，化成一道亮光飘向了天上。

我抬头用目光追着那点亮光，直到它消失不见。

我问邬暝：“他去哪儿了？”

邬暝仰望荧惑灯，答道：“人间。”

我往远处眺望，看见冥界的边缘消失在黑雾中，仿佛没有尽头。

“人间在哪儿？”

“在这片天的上面。”

“好吧，原来冥界是在地底下。”

邬暝纠正我：“这里不是地底，是另一处空间。”

我这个路痴的脑袋瓜本就有点捋不清空间与空间之间的关系……算了不捋了。

我忽然又想到另一事，如果这里是奈何桥，那么桥下就是——传说中的忘川了！

我顺着河望了过去，看到忘川岸边长满了绿叶，一点红色都没有。

“怎么没有彼岸花？”

“不当季。”

“冥界还有季节？”

“冥界没有阴晴月缺，也没有风霜雨雪，但时间在这里是存在的，只是和人间不在一个维度上。”

“那什么时候当季？”

“看司花鬼的心情。”

这也太随意了吧！一点也不尊重自然规律

……不过也是我疏漏了，大自然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

冥界的彼岸花有司花鬼管，冥界的忘川河有河运鬼管，冥界的交通有路运鬼管……

但是冥界的主业——投胎转世的负责人又在哪儿？

奈何桥上不见孟婆，只有套非常现代化的机器。

我疑惑道：“不是应该有孟婆吗？”

检测门上那种女声又响起：“找我什么事？”

不过这次是来自我的身后。

邬暝回身作揖：“孟姐。”

被他唤作“孟姐”的是个年轻的女子，身材高挑丰满，穿着改了样式的红色官服，戴着一个獬豸样式的银色发箍。

这孟婆，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孟婆看到邬暝，亲热地打起了招呼：“哟，小暝，又来找你师傅啦。”

“嗯。我在人间打探到了点新消息。”

孟婆立即回道：“我刚看到他进牛坑了。”

邬暝：“多谢孟姐。”

“这小姑娘……”她把关注点放到了我身上，指着我问邬暝：“你新收的鬼？”

邬暝：“算是吧。”

她摸了把我的脑袋：“挺可爱的，像只熊猫。”

“……谢谢夸奖。”

“哟，还挺有礼貌。”孟姐笑眯眯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亦青。”

“神志挺正常的嘛。”她对邬暝说：“快带去报道吧。”

？去哪里报道？

邬暝正想解释：“她不是——”

一只九头鸟忽然飞了过来，对孟婆喊：“孟大人，你快来看看系统吧，又卡机了。”

“这破系统。”孟姐吐槽了一句，然后对邬暝说：“你自便啊。”

接着就坐上九头鸟飞走了。

我忐忑地问邬暝：“去哪报道？”

邬暝解释道：“她把你当成了刚被收服的鬼，让我带你去地狱报道。”

他坏兮兮地问我：“你想去吗？”

我强烈摇头。

我们在苏州园林转了半天，我都走累了，但关于生死簿和断琊山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于是我催促邬暝：“我们不是来做任务的吗？不能一直就这样闲逛吧？”

他却反问我：“你觉得这是在闲逛？”

我忽然答不上来……

可能就我是在闲逛吧。

正想着，容大人忽然从一个院子里转了出来，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邬暝行礼道：“师傅。”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打起了招呼：“容大人。”

他看到我之后是有些不悦的，似乎想责怪邬暝：“你怎么……”，但话没说完又止住了：“罢了。”

邬暝直入主题，和他表明了情况。

容大人思忖良久：“嗯……看来该好好查查断琊山了。”

邬暝微皱眉头：“不查查生死簿吗？也许这些灵的死因会有蹊跷。”

容大人无奈道：“服务器崩了。”

……

“容大人！”

九头鸟盘旋上空，对他喊道：“孟大人让我告诉你系统恢复了！”

……

它打了个转：“现在鬼官们都在会议室等你呢！”

容大人带我们来到了阎王殿底楼，让我们在外面等他，然后就自己刷脸进去了。

看来他们是要开一个内部会议。

邬暝参与不了，只好乖乖地等着，但我岂能做个睁眼瞎？

我可是有透视啊。

我贴了过去那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圆形房间，里面啥家具都没有，只有最中央竖着一根权杖，权杖顶端嵌着一颗圆珠。

一群红袍鬼官围着那根权杖站着，孟婆也在其中。

邬暝忽然在我背后出声：“看仔细点。”

差点吓得我心脏骤停。

我看到一个鬼官将手掌放在了圆珠，然后圆珠忽然发亮，上空显出一排字来：「生死簿查询系统」。

我向邬暝同步转述道：“他们在查生死簿。”

邬暝提醒我：“尽量别遗漏。”

鬼官似乎是输入了什么指令，我看到系统显示：正在查询 阴时死人灵魂状态

系统转了十多分钟的圈，终于跳出了画面。

那是秘密麻麻的人名，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红色，还有的是白色，

邬暝解释名字的颜色代表灵的状态：金色是在人间活着，黑色是在人间死着，白色是在冥界，红色是正在地狱受刑。

等亡灵往生之后，他们的名字就会自动消失了。

这些名字多得100页都写不下。

孟婆语音输入了指令，系统显示：「阴时死人灵魂状态 筛选条件#状态异常」。

系统又转了十多分钟的圈，界面只留下了十个灰色的名字。

没一个我认识的。

一个鬼官点了一下第一个名字方良。然后调到了陆安将的个人信息界面。系统给出了三个可查询的选项：一、生卒年；二、死因；三、死亡地点。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然后退出去点开了第二个胡朔。这次系统给出了死个可查询的选项：一、生卒年；二、死因；三、死亡地点；四、审判结果。

鬼官们忽然躁动了起来。

邬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个灵已经进冥界了。”

这意味着，这只灵是在冥界自己的地盘上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