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1章 未归人:醒来
我的鬼生几乎有一半是在无意识中度过的,我并不向往明天,所以也不会厌倦黑暗。
而这一次,我在昏过去之前,却是期盼着自己早点醒来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世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隐隐有意识之后,并没有感受到强烈的疼痛和饥饿感,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我没由来的害怕。
每次重伤醒来,疼和饿是我还没有灰飞烟灭的唯一证明。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虽然一直向往着死,可我真的不想以灰飞烟灭的方式去死。
我尽力用我模糊的意识,去唤醒我麻木的身体,想要它给我一点反应。
我听到自己在哭。
过了会儿,我感觉有一道清泉一样的液体从我的头顶浇下来,渗进我的皮肤,与我的意识共舞。
意识力渐渐强了起来,但还是什么感受都没有。
虽然眼皮还是睁不开,但透视已经慢慢恢复了。
我发现自己不是躺着的,我的脸正贴着一块深色布料,布料后面是一扇窗户。
奇怪的视角。
更奇怪的是,我的身体就像被捆住了一样,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弹。
这种情况很像电视里说的——被打了麻药。
我想想,电视里被打了麻药之后会被怎么着来着?
……做手术!
啊!我不想失去我的腰子!
我奋力地动用我能掌控的身体部件,想要尽快恢复知觉。
我的脑袋能动了,但是没使好劲,一阵天旋地转,我知道自己要摔了。
“啊——”
我害怕地叫出了声。
我没摔下去,因为头被人扶住了。
邬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跟前,扶着我的脑袋把我放端正了。
这一套操作下来,我的朝向改变了。
屋子里非常昏暗,所有的光都来源于我旁边桌上点着的一盏油灯。桌上放着那根猪蹄刺,刺上还滴着什么东西。
我直觉,那玩意儿上面滴的就是血,而且就是放在他的墟里,被我摸到过的那根!
那上面不会是我的血吧?
趁着我昏迷对我干这事儿,我我有理由让他给我个说法。
“你在干嘛?”
邬暝没答话,而是用东西遮住了我的眼睛,这下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后,我听见了收东西的声音。
都已经被我看到了才想起来遮盖,已经迟了!
我质问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还是不答。
我晃着脑袋,想把眼睛上那东西甩掉:“你是不是取了我的血,还是割了我的腰子?”
一只手按住了我的头,邬暝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省点力气,你现在就只有一颗头了。”
什么!?
我只剩一颗头了!!
……午时三刻的太阳果然厉害。
但既然不是给我做手术,“那你干嘛蒙我眼睛?”
“处理点东西,不方便你看。”
……好吧,也许是在做魂师的什么独门秘法。
反正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是反抗不了的。于是我先向他确认:“我还活着吗?”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死没那么容易。”
“那我为什么不疼?”
“我怎么知道。”
叽叽叽叽叽!
我都忘了这个不可貌相的小东西了,兴奋地问:“守心?”
叽!
它回应了我!
我赶紧接着问:“你是有话要对我说?”
叽!
“你还好吗?”
叽。
“你吃饭了吗?”
……叽叽。
看来,一声是肯定,两声是否定。
“邬暝还好吗?”
叽——
它只发出了一声就闭嘴了。
邬暝对它说:“去休息。”
守心再没声音了。
我又不是个傻子,能反应出来邬暝有事瞒着我。
我警觉地问:“邬暝,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无碍。”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取下我眼睛上蒙着的东西。
我检查了一遍,看到他胳膊腿儿什么的都还齐全,除了脸上有几道伤痕,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也是,他还能把我这颗脑袋照顾好,想来确实是没有大碍的。
但是在植物园的时候,情形明明如此凶险……“对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是逃出来的。警方出面了。”
“警察?他们怎么找过去的?”
“李重明带的监听器是实时传输,一直在和省厅禁毒队联络。”
“李重明,老李?”
“嗯。”
“所以他真是警察?!”
难怪邬暝那天会直接这样问他。
“嗯。警方及时赶到了,人赃并获。”
看来植物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我跟着面包车去的那个地方……“那,那些劳工呢?”
“李重明人没事,厕所里藏着证据,后面的事情自有人去解决,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他把从我眼睛上取下来的东西抖开,罩在我的脑袋上,然后拉开了窗帘。
阳光照进来,我下意识闭紧了眼。但它并没有伤害我,而是把我的脑袋烤得暖烘烘的。
“这里合适吗?”,邬暝把床帘挂起来,问我。
我正闭着眼享受,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太阳光的强度,合适吗?”
我仔细感受了会儿,说:“有点晃眼睛。”
然后我听到了花盆挪动的声音。
没想到我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感觉十分新奇:“你把我种起来了?”
“嗯,用的阴土。”
“什么是阴土?”
“坟地土。”
……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不过这泥土如此滋养,都能抑制我的痛觉,肯定是取自阴极重,不曾有生人踏足的坟地。
一想到邬暝扛着铁锹,冷着一张脸,偷偷摸摸地去挖坟刨土,我就觉得好笑。
“何事开心?”
啊?我笑出声了吗?
我现在性命完全被捏在邬暝手里,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笑他。赶紧找个理由转移话题。
头上那层东西隔绝了阳光的伤害,看来这是护阴纱了。
但护阴纱之前是被我罩在了程蔚然身上的。
我猛然想起,问道:“程蔚然呢?”
他把我摆正,脸朝着门口,升起了结界:“他在等你。”
邬暝走过去将门打开,程蔚然正抱着一个陶瓷盆单脚站在门外。
他眉心那个洞十分明显,但怨念已经散了,眼瞳恢复了正常。
他抱着的那个陶瓷盆,样子我认得,和老李窗台下的那些花盆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