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家宴呈词

中午十一点刚过，客人们陆续到了，除过陈占霞母亲和弟弟陈占军俩口及姑姑、姨妈等七大姑八大姨之外，还有顾维勇、孙丽梅、马华、李雯和隔壁门市孙红等朋友，以及卖菜的、卖水产调料的、猪羊牛肉的、送土鸡的、杀鸡拔毛的、送辣面的、送面粉的、送食用油的等，凡是饭庄生意链条上的与盖世凯合作得比较好的生意圈客户都请来了，结结实实地压了一房子。

顾维勇见客人都来齐了，就提着一卷鞭炮说道：“按照咱们的乡俗，谁家把房子盖成了，都要请三朋四友放放鞭炮，禳禳院子，贺贺地方。世凯现在是楼房，没院子可禳，就把客厅当院子吧。对世凯来说，住进了新房，是乔迁之喜；娃考上了一中，半个脚步已经跨进大学大门了，是未来之喜！我代表各位来宾，衷心祝愿世凯今后的日子，就像这串鞭炮，越过越红火，越过越响亮，唤醒懒人穷人，震慑十里八乡，为咱们村里人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说罢，将鞭炮提到阳台上，用拖把靶子挑在空中，点着，这串鞭炮就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

之后，由于家里坐不下，陈占霞俩口就把吃饭放在了她的饭馆——今日饭庄。客人们为了体现贺喜的味道，又在饭馆门前放了鞭炮。

在饭桌上，客人们见盖世凯的新房宽敞，装得又好，店里的生意还不错，都大发感慨，围绕盖世凯和陈占霞，羡慕话、祝福话说个不停。饭馆师傅齐心配合，一道道精致的菜上了饭桌，盖世凯和陈占霞双双给客人敬酒，招呼他们吃菜。弟弟陈占军见姐夫姐姐的日子有了这般起色，心里高兴，替姐夫姐姐给客人频频敬酒邀拳。世凯坐在几个亲戚中间，不时地给大家夹菜，叮咛他们多吃，一个亲戚说道：“他姨娘真有福气啊，两个娃娃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占霞妈妈一声叹息，诉起了苦，说占军当初把承包地全部搞成果园时，她心里真是捏了一把汗，怕贪吃狗肉断了缰绳，挣不下钱，耽搁了粮食，回到六零年大饥荒那个光景，真正过了几年提心吊胆的日子。占霞的日子让她更忧心，为这个宝贝女儿，她几天时间头发白了一半。

亲戚说道：“现在你女子你娃情况都好了吧？你女子在城里有了那么阔气的楼房，有这么个饭馆，天天有点收入；你娃在城里有公司，老家有那么大的果园，雇的劳工，连饭都有人给你做，要是放在旧社会，现在你就是活脱脱一个女掌柜。”

另一个亲戚风趣地说道：“是个女地主，地主婆。”此话一说出，惹得亲戚哈哈大笑。

盖世凯和陈占霞端着酒杯，给陈占军这一桌敬酒时，陈占军对盖世凯说道：“姐夫，让我先给你敬一杯酒，你把这杯酒喝了，我给你说几句话。”

盖世凯说：“好啊，我喝。”说罢，端起酒杯，仰头而下。

陈占军说：“说句心里话，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从内心敬重你！”

盖世凯一笑说道：“我不过就是买了个房子么？开了这么小的店，连车都没有，你敬重我啥呢？”

陈占军说：“我敬重的不是你挣了多少钱，买了新房子，而是你这个精神和毅力。说句实话，你是怎么过来的，又是变成了怎么样的人，大家心里是清楚的，因此，在这一点上，我很敬重你！人最难的，不是干不成事儿，而是控制不了自己。你现在把自己控制得很好，终于走上轨道了。兄弟我真为姐夫高兴！希望你保持你这个状态，好好干下去。”

陈占军说这番话时，坐在旁边的孙丽梅和马华听出意思了，无非是敬重盖世凯戒了赌。因为孙丽梅支摊子，他们都知道， 包括顾支书，所以，在今天这个家宴上，孙丽梅和马华几乎是被边缘化了的客人。倒是陈占霞的好友李雯一直陪在孙丽梅和马华身边，不是给敬酒，就是找话题与她俩说话。

盖世凯站着对他小舅子说道：“说句实话，按照年龄来说，我比大了四岁，不应该让你来说这些话。既然你这么说，说明我以前确实让你牵挂了，姐夫我感到惭愧。”

陈占军忙说：“不应该感到惭愧，而是应该为自己高兴。真的，看到你的日子，我很高兴！”

盖世凯说：“我比你结婚早，父母给我创造的家境也比你当年的家境好一些，但是，你却早早把日子过到我头里了。尽管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心里也不止一次地想，啥时候让你看得起我，敬重我，就算我盖世凯成功了。占军，你为姐夫高兴，姐夫也为你高兴！来，姐夫也敬你一杯！希望你越干越好！以后需要姐夫帮啥忙，尽管吭声，前几年姐夫穷着哩，动不动向亲戚朋友借钱，这两年，姐夫不穷了，大钱没有的，小钱拿得出。”

话音刚落，陈占军的媳妇王英说道：“我们手头再紧张，不会麻烦你的，你只要把你的日子过好，别让人操心，比你给我们借多少钱好呢。”

盖世凯知道王英在自己跟前说话一直刺刺辣辣的，不了解的人太不习惯，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当年过得窘迫时，人家确实也帮过不少忙，好歹在陈占军脸上看，她说什么，盖世凯都一笑了之。因此，就没接王英的话茬，只是举杯给她敬酒。

坐在一旁的顾支书，也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插话道：“世凯，别说你小舅子为你高兴，我也为你高兴啊，短短几年时间，就改头换面，到了这个程度。现在想想，若不是你当年那个灾难，说不定还没有今天这个状况呢。所以说，人受苦受罪，未必不是好事。人是钢是铁，经受摔打才能看的出来。我早就看出，你是块好钢材！是个有本事的人。人不到时候，就不成型。现在，你终于成型了。”

顾支书当年在给李兴发赔偿那个事上，确实也把力出了，在关键时候说的那些话，盖世凯至今都有记忆犹新。因此，对于盖世凯而言，顾支书是个贵人，恩人。因而每次回老家，他都顺便到顾支书家转转，说说话，啦啦家常。现在，听了顾支书的一番话，让盖世凯内心甚是感动，但碍于村里其他人在场，他拍了拍顾支书的肩膀，叫了一声“叔”，要给顾支书敬酒，顾支书叮咛盖世凯少喝点，自己却一仰而尽。

到了孙丽梅跟前，陈占霞主动提到了孙丽梅借钱的事，说她当初不要利息，就是看在孙丽梅昔日帮自己的份上，结果孙丽梅还给她买了大电视，而孙丽梅搬进新家，她啥礼物都没送。

孙丽梅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你不要利息，我只能给你买东西了，倒这 ，如果按利息计算，电视机还值不了利息。”

“我觉得朋友之间，不要把钱看得太重了，该让利时，就得让。”

孙丽梅说：“人家当官的都把钱看得很重，你一个开饭馆的，到底有多少钱，看不起这点利息？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掏利息？我是看你挣钱不易，新房还没住进去，装修家具呀的都需要钱，看起来是个老板，现在连个车都没有，因此才出于道义，给你这点利息，结果你还在我跟前耍姿态了。真不理解人！”

孙丽梅说着，在给陈占霞递茶杯的同时，用手摁了一下陈占霞的肩膀。

接下来，就到马华跟前了，马华拉着身边的李雯站了起来，意思一起喝酒，说道：“我发现你们文化人，做人做事上比较有情有义。”

陈占霞说：“你也是啊，拿了我几幅剪纸，我一再说不要钱，你硬给了。有时候我想请你出去消费一下，你都不给机会，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容易。”

马华端微笑道：“只要你觉得我不容易就好，证明咱们关系铁着呢。”

陈占霞顺便也与孙丽梅和李雯碰杯，说道：“咱们的关系都铁，都是好朋友！”

宴席即将结束时，盖世凯站着当众说道：“这些年承蒙各位朋友的关照，饭馆生意比较稳定，在社会上赢得了一点好口碑。为了保持这个口碑，以绿色食品为主，让菜说话，让味道和质量抓人。为此，我和朱正银合作办了那个土鸡养鸡场，开始不太行，老朱为这个事还哭过鼻子，现在好多了。以后，你们谁养纯土鸡，就到我鸡场买鸡种，加盟我的鸡场。现在开农家乐的人很多，大家可以通过养土鸡，赚点生活费。当然，就活鸡和鸡蛋走上市场时，要打上我们的标签，分散养殖，对你好，对我好，对品牌的发展也好！希望你们回去再思谋思谋，谁愿意干，谁就在顾支书那里报名。”

坐在顾支书身边的朱正银见盖世凯提自己，呵呵一笑。杀鸡拔毛的余师傅立即站起端着酒杯说道：“盖老板，朱场长，你们好好弄！不论你送来多少鸡，我都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杀的鸡越多，你生意越好，我也好，大家都好！来，为我们搭伙求财干杯！祝愿盖老板生意越来越兴旺！”

客人都举起了杯子，向盖世凯敬酒。盖世凯红光面脸，忙双手抱拳，向大家回敬。

宴会结束后，盖世凯送走了客人，回过身来，发现孙丽梅坐在车里，见自己路过，就摁下车窗说道：“那天有空了，到我那儿来，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聊聊。”

盖世凯问：“啥事？现在不能说吗？”

孙丽梅说：“今天你喝酒了，以后见了面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