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68章 往事不得不提丨盖世凯坐牢
山花茶楼里,马华样样数数的上了七八个菜和小吃,小盘小碗的,要是平日,就这色、味、形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都会让人食欲大开。
但是,因为说起往事,她们仨的味觉都被不堪回首的往事冲淡了,食而无味,言之未尽,使她们仨都处在了一种往事缭绕、欲罢不能的状态中。
“说句实话,当年在饭桌上听到放板和一万两万的话题后,我估计你心里发痒了,你不会因为你男人有了闫晶晶这个情人而收敛自己的玩赌行为,你曾经说要搞定自己,不再赌博,我估计你做不到。因此,当时我还想提醒你,结果你没给我机会。看着你开车走了,我心里想, 你马华要戒掉赌,真的很难。弄不好,还是第一个爬上王浩浩板的人。”
马华将青辣椒和疙瘩菜拌成的咸菜往小饼子里夹了夹,听到陈占霞说到这里, 微微一笑:“如果你是我,也是一样的。因为我有几十万的外债啊,我巴不得借鸡生蛋,把那些债还了呢。”
“是啊,你是不想让你男人、包括他的情人闫晶晶知道你因玩赌欠了外债的事,你想自己把这个债务解决了,所以,听到场合上上了板,你心热了,你以为你会借鸡生蛋,空手太白狼,可我总认为,你在赌博上翻不了身。为此,我又给你发了信息,说既然你有了戒赌的心,不管孙丽梅的场合提供什么样的条件,我建议你还是急流勇退,别去赌了,至于外债,你或直接告诉你男人,或者干个其他事情,挣点钱。可你回信说,你别咒我行不行?当时,我看到你这个信息后,我知道你真正的苦难,还在后面呢。结果,你的经历还是从我的预料中来了。”陈占霞说道。
说起这个话题,孙丽梅抬头看了一眼马华,对陈占霞微笑道:“一切都是命。马华不经历那个过程,可能没有她的今天。你说是不是马华?”
马华说:“现在回头想想,当年占霞苦口婆心的提醒是对的,包括对我的预言。可我那时脑子里只想的是捞,其他方面不想。,根本没听进去。”
“我发现人处在暴利,或者霉运之中,往往听不进别人的劝。包括丽梅支麻将,我都多次劝过她。最后我发现,只要我有劝的意思,你俩都躲开了我的话题。好像我说的越多,你俩越反感。可你俩从来都没问过我,为什么反对赌博?因为在这方面,我家出过事,我有个血淋淋的教训。”孙丽梅好像知道这个事儿,优雅地一口一口地喝着乌鸡虫草汤。
马华倒有些惊奇:“发生了啥事?”
陈占霞说:“我家那个门面房,本来商店开的好好的,为什么让李家人开去了?就是与赌有关啊。”
马华哦一声:“你家还有过这号事?”
陈占霞说:“事情发生在1999年的春天。”
有一天,乡上干部在盖世凯的村里召开了动员大会,动员群众栽种桐树,说桐树肯长,桐木有广泛的市场。推介桐树的是包村的干部赵副乡长和乡农科站技术员杨力勤。赵副乡长讲大政策,杨力勤讲技术和经济效益,听得村民一愣一愣的。
盖世凯的哥哥盖世军当时也在会场。
盖世军和人办了一个熬胶厂,他是二股东,负责经营。盖世凯中间有两个姐姐,比他哥小了6岁。当然,出资入股的,是他的父亲盖照明。
所谓的明胶厂,就是用各种动物的皮熬成胶块,是工业用料。
盖照明是个心强人,大儿子盖世军结婚后,他东凑西借的帮忙给大儿在老家的窑洞庄子附近盖了一处砖瓦房之外,见村上开辟了一个居民点,准备把比较远的又急需盖房子的人集中到了那个居民点上,庄基面积和批复都有政策扶持,他就赶紧托人给小儿盖世凯找对象,连介绍带结婚,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给小儿把婚结了。之后,很快就给小儿申请了庄基批复,又东凑西借的筹备了建房资金,建了一处与大儿同样的四合院。虽然背了不少债务,总算把两个儿子的住处落实到位了。
老人给盖世凯建的这个庄子坐落在十字口附近,坐北向南,公路门前有一条村间大道。刚建成不久,村里的公交线路开通了,离他家门前的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公交车停靠站 。每天有一趟公交车通往城里,来来回回,人上人下,甚是热闹。对于居住在公路边的人家来说,这个地形蛮好。
盖世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出到社会了。那时明胶厂刚办起,运输车比较少,货车难叫,动不动厂子院子的货物堆积如山。盖照明就建议小儿学驾校,之后又靠贷款给小儿买了一辆二手东风货车,他在村上搞运输。除了给厂子拉材料,村里还有煤炭、苹果什么的,都可以干。
哥哥是股东,弟弟跑运输,那几年,兄弟俩平时基本就围绕胶厂转了,自然,作为长子,家里的事,村里的事,盖世军出面的时候多一些。
由于搞企业,盖世军见识多广,思想境界本身就比普通村民高,见几个村干部在主席台上不停的吆喝,台下面还支了一张桌子,有人在那里登记。同意栽桐树的,就去报名。盖世军想,既然乡上动员哩,也是为咱老百姓挣点钱啊,所以,见大家观望,迟迟不动,他就主动报了名,要多少桐树苗,他都写在了报名册上。
第68章 往事不得不提丨盖世凯坐牢
很快,盖世军拉回来了桐树苗,在自己的地边按行距和深度要求,认真栽了下去。为了让它快速生长,盖世军还给上了化肥和熬胶水,没想到这个具有快长基因的树木长起来有点出人预料,只三年时间,就长成了圆头粗杆的大树。
盖世军梦想用这些桐树能有一笔比较客观的收入,让他这个带头发家致富的人名不虚传,让那些眼红他、崇敬他的人更加眼红和崇敬。
但是,由于桐树生长快,根基旺盛,围绕桐树周围的那片地,受到了严重威胁。譬如是麦地,麦子蔫兮兮地根本长不高。而在农村,承包地都是一家挨一家,有的为了区分地畔,给地上栽了一溜儿黄花菜,有的在耕地时留出手掌宽的一个道儿,形成地界。盖世军的桐树就在这个地界上栽着,随着桐树的生长,不仅影响了自己的地,也影响了隔壁孙家的地。
孙家人的地虽然和盖世军地紧挨着,但是另一个生产队的人,貌似两个人组成了一个边界。平时可见边界上的人耕耕种种,但很少来往。边界那边的孙姓人见黄家的桐树对自己土地的影响越来越严重,就提出建议,让盖世军把桐树挖了,说如果不挖,树根扎得越深,对他家的土地影响越来越大。还说桐树长得越大,树身基本就空了,不会成材的,所以,他当时就没要树苗。
盖世军认为孙家故意给他泼凉水,委婉地说如果影响减产,他适当的补贴一点。但孙家人是个倔脾气,庄稼就靠地,把地弄坏了,能种出好庄稼吗啊?所以,不同意补贴,就坚持要盖世军把树挖了。
盖世军岂能是受人摆弄之辈,见好说不通,就置之不理。没想到孙家人来硬的了,竟然在他不知情之下,将三棵最大的长势最好的桐树给据掉了。其中一个树,就照人家的预判来了,树深确实是空的。
锯掉树的事起先是盖世军的母亲发现的,她到地里锄地时发现树横在地上,扔下?头转身就走,到胶厂告诉了大儿。当时盖世军正和弟弟盖世凯在说事,盖世凯当年22岁,结了婚两年多时间,已经有了个一岁多的儿子盖唯。听到孙家人把他哥的树锯掉了,盖世凯年轻气盛,立马要去找孙家人算账,被盖世军一把拉住,说“你干你的事,这个事别掺和,我看得办。”说着就去找孙家人了。
孙家人当时在集市上卖猪。正和买家捏着手,盖世军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他由于心里生气,见了面自然没好话,说狗都能听懂人的话,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我不是给你说适当补贴一点吗?你咋硬生生把我的树锯掉了?孙家人嫌把自己称作了狗,也火冒三丈,三言两语就骂开了,骂着骂着,就在猪场里相互撕扯了起来,不知谁踏上了猪的一只爪子,疼的猪尖叫一声跑开了。
大队部就坐落在集市上。顾支书顾维勇听到黄家和孙家为桐树的事打起了架,就前来调解,孙家人还是一根筋,坚持要盖世军把他的桐树全部挖了,如果不挖,他就全部锯掉。顾支书无奈,就让盖世军去找赵副乡长,看桐树的预期价值倒是多少?赵副乡长让他去找技术员杨力勤。
盖世军只好找着了杨力勤,说他当时为了响应乡上号召,积极带头栽了桐树,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想锯掉,钱和人力花在那里了;不锯掉,邻居闹腾得不行。而且,桐树还有空心现象,你说,这些桐树会不会全空心了?到底能不能赚钱?
杨力勤说:“难道你爸给娃把媳妇娶下, 连你生娃的事都给你承担了?”
这话够狠,盖世军一听,当时脸就黑了,说:“你们这不是日弄老百姓吗?既然你们也把握不了,为啥上门动员?”
杨力勤说:“我叫你跳沟,你跳不?”
杨力勤一只眼睛有点斜视,头有点朝天望,说完这句话,他腿一跨,骑上了又大又黑的125日产摩托车,准备离开。盖世军见他这样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领子,让他一同去见赵副乡长。杨力勤眼睛一斜,让他放开手,盖世军不放,杨力勤就腿一收,朝盖世军的胸脯一拳捅了过来。盖世军一个趔趄倒地,但他是个庄稼汉,扛过麻袋,背过石头,个子又高,而杨力勤中等身材,还比较瘦,哪能是他的对手。盖世军已经意识到栽种桐树是个错误之举,心里窝着火,现在见桐树发起人不但不管事,还动手打他,就跃起,一拳朝杨力勤的面部打来。由于用力太猛,之间杨力勤妈呀一声,接着一股血从他的鼻子流出了。
杨力勤的鼻梁骨被打坏了,他不求赔偿,坚决要求派出所追究盖世军的刑事责任。由于栽种桐树的项目是他发起的, 树苗是他提供的,在全乡多个乡村推广下去的树苗不是黄家一家,为了避免更多的群众来找事,所以他要惩一治百,抓个典型往死里整。因为他的农科站就在乡上,与乡政府附近的几个单位的人没有不熟悉的。因此,他亲自给派出所报了案,亲自找了赵副乡长。
这么一来,村里很快来了一辆警车和两辆摩托车 ,呼啸着将盖世军拉走了。
盖世军被关了三个月,还给人家出了2万元的药费钱。
盖世军虽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性格比较老,平时只会出力,跑腿,对社会上的事儿不太了解。他到被关进拘留所后,不知为啥,那些 号子里的牢头狱霸总爱欺负他,即使家里人给他捎进来一点烟,都到不了他的手,甚至他给人家连擦屁股的事都要做。
盖世军度日如年般的在牢里蹲了三个月,出来后,感觉眼皮沉重,眼前发麻,可能在监狱里受的罪太多了,导致精神恍惚,走路都摇摇摆摆的。当时,刚下过大雨,土路坑坑窝窝的,有的路段太泥泞,脚踏上去差点将鞋子陷在里面。路旁有个一米多宽的河道,浑浊的河水好像被大雨下疯了,湍急湍急地往前流着。估计盖世军嫌路上泥太多,就沿着路与河道连接的地埂上走。地埂上有草,虽然湿了脚,但不太滑。就在他恍恍惚惚地在地埂上行走时,不小心,身子一晃,掉下了河道。盖世军两手乱抓,企图抓住石头,但没顶事,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盖世军被河水冲了十几里,第二天才在河道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
盖世凯从河里捞上哥哥时,发现他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认为不是河里的石头碰烂的 ,是牢里牢头狱霸打烂的!认为哥哥落到这个地步,是与桐树有关,与赵副乡长和杨力勤有关!认为是那个乡长害死了父亲,因此心里有了复仇的种子。
把哥哥埋葬了第八天,也就是头七过后,盖世凯提着一条棍子,走进了位于乡政府旁边的商店,那是赵副乡长的老婆开的。盖世凯进了门,先是一顿棍棒,将赵副乡长的老婆打得头破血流,直到那女人昏死过去。这还不解恨,将商店砸了个稀烂,然后,他提着棍棒主动进了派出所,灰着脸喊话,说我要去坐牢,去见识那些牢头狱霸!
由于赵副乡长老婆三根肋骨被打断,司法鉴定为一级轻伤。商店连柜台下来损失几万元。盖世凯以寻衅滋事被拘留了。
盖家人慌了,主动提出赔偿,包括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住院伙食补助费、营养费等等,托村支书顾维勇协助派出所调解,看在失去了大娃的份上,尽量不让盖世凯坐牢,但受害者坚持走法律程序 ,拒绝调解,最后盖世凯以寻衅滋事罪和伤害罪,被判刑三年。
法院在开庭审判盖世凯时,陈占霞跟上公公婆婆去旁听,当时,她的儿子盖唯已经四岁了。她看着盖世凯站在被告席上,头发被剃成秃子,谁也不看。当听到“三年有期徒刑”这个判决时,还说道:“三年就三年,我服从判决!但我出来后,还要打,这次打了赵乡长的老婆,下次 ,要打他!”
陈占霞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