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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31.矛盾

悠扬的小提琴, 妙漫的烛光,明亮的罗马式建筑风格的西餐厅,四方型的琉璃水晶台面, 还有对面这个一脸绕指柔的男人。

简单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路到现在, 他一句话都没有讲, 又想让她猜闷, 不过她心里沉甸甸的,耳边的小提琴声像夏天的知了,扰人心弦。

桌子旁边正在现场煎烤着牛排, 滋滋的声音像美国电视剧里吸血鬼咬住脖子的声音,让她不敢正眼直视。待煎好放到她的盘子里, 还密密麻麻冒着一层小泡泡。

楚仕轩放好了餐布, 示意服务员可以退下, 唯有小提琴手还在一旁卖力的演奏——这个西餐厅是有服务费和小费的,演奏的好, 自然少了小费,像楚仕轩这种有头有脸又有钱的人,自然给的少不了。

“怎么不吃?”

她刀叉未动,只是有些仇视的瞪着眼前的牛排,让楚仕轩一阵好笑。

简单叹了口气, 拿起了刀叉, 却还在反胃, 只能慢慢的切着。

楚仕轩酝酿着该如何先开口, 他一向不擅长此事, 想了想,试探性的道, “我父母,去旅游了,他们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

睨了眼低着头的简单,她还是安静的切着牛排。

他有些不自在,她的沉默让他无所适从,清了清嗓子,又补一句,“等他们回来,再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估计他们还得回美国。”

简单仍然不出声,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莫名其妙的晚餐,莫名其妙的说辞,让她也跟着莫名其妙起来。

他细细咀嚼着一块鲜嫩的牛肉,齿颊间全是她沉冷的气息,看着桌面两边摆放的烛台,漆金的台子,雕刻着龙凤呈祥,那样殷殷的烛光,橙黄色的火苗不安分的左右摆动,似乎想脱烛而出,点燃着死气沉沉的氛围。

他放弃了,决定采用方则宇教他的说辞,但酝酿了许久,还是无法说出口,只能先点晴一笔,“我最近,呃,应酬比较多,总免不了喝点酒,有时候喝多了,可能会语无伦次。”

方则宇的原话是这样说的,“实在不行,你就告诉她,上次提分手时,你喝多了,属于酒后乱智,胡说八道。”

结果到了楚仕轩这,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简单送了一小块牛排到口中,心不在焉的嚼着,不是在想着他的话,看着他,又让她想起了张亚惠,和那双哀痛带泪的眸子。

“你怎么不讲话?”他无语地笑问,她今天的确有些奇怪。

简单终于抬起了头,定定的望着他,轻微的指责和不屑,让楚仕轩心中一惊,竟失去了原有的兴致。

“老余的事情,你最后没有同意雅通的私下和解?”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让楚仕轩怔愣住。

他知道她有话要问,但一定不是好事,于是放下了刀叉,端起红酒,轻啄的一口,笑得有些冷了下来,“为什么问这个?”

她抿了抿唇,手指紧抓住刀叉,明明紧张,却冷凛着抬着头,咬了咬唇道,“李佑在看守所自杀了,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楚仕轩蓦地瞪向她,目光中有惊讶、不解、还有并不清晰的质疑。他眯起了眼睛,冷着嗓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同意雅通的庭外和解,想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无非是想让雅通名誉扫地,可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雅通会善霸甘休吗?它只会把一切的罪名都无限扩大的加在李佑的头上,要求他对公司的名誉损失进行赔偿。”他手中的酒杯一直在不停地摇晃,猩红的酒色在烛光的衬托下如燃烧的鲜血,让人热血沸腾。

楚仕轩低眸看了眼被他用心掩藏在脚下的一束鲜花,是用来庆祝他告白成功,然后俩个人可以开始一段全新的记忆,但其实话到这个份上,他明白已经用不到了。

他很平静,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洛佳,只会吵闹,她现在的冷静和偶尔散发出来的成熟事故,也会让他感到恐惧,但偏偏就是这种可恶的恐惧,居然会让他莫名的痴迷。

他摊了摊手,还是优雅的笑笑,“我这样做有错吗?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同意庭下和解?”

简单无助的摇摇头,唇边略过一抹嘲弄,却比刚才更加镇定的望向他,轻抖着声音,“雅通的股票一直在下跌,却一直有人在暗中收购。”

他皱了皱眉,寒凛的目光却一闪即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温不火的恼怒,“商场上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吧?”

她却像个毫不畏惧的小猫,晶亮的眼中,散发着琥珀一样的精光,“如果你没有想置雅通于死地,雅通也不会想要置李佑于死地,说到底,你们比刽子手还可怕。”

‘通’地一声,又响又沉,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阵巨烈晃动,溅出了少许到深色的琉璃台面上,污浊着一片褐色。

他的唇线抿成了紧砌的砖头,又硬又冷,她缩回了目光,却还是矢志不渝的说着,“我去了李佑的家里,他的妻子还要承胆赔偿金,又要供儿子读大学,所以她准备卖掉房子。”

“你讲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我无利不商,说我残忍冷血,对吗?”看着她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明明紧张,却像个帼国英雄般毫不畏惧,这一刻他竟然怒极反笑,

“你父亲在商场多年,他的手腕只会比我更狠。”他冷笑着看她。

她动作一顿,满眼苦笑,他是嘲笑她大惊小怪,还是告诉她,她与他是一阕之和,何必自相厮咬?

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再说下去了,就知道她在鸡同鸭讲,站在山顶的人与山腰上的人,和山脚下的人,看到的风景永远是不同的,他们最终是两种人。

其实,她真的不想讲出来,但这样高雅奢华的餐厅和眼前这个温柔儒雅的男子,营造的这个柔情蜜意的氛围,竟让她想将心事合盘托出,正如她没有觉得他有错一样,只是希望他能坦然这一切,而不是现在这种冷嘲热讽。

她倒尽了胃口,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楚总,我有事,先告辞了。”她平静的说完,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慌乱转身,桌上弱不禁风的红烛因为带起的一阵微风,被熄灭了热度。

“洛佳——”楚仕轩浊气浓浓,从桌下抽出了那束花,冷着眼走过去,“这花是送给你的。”

简单只想赶紧走人,只瞥了那花一眼,全无任何心绪,“不用了,谢谢。”

楚仕轩站在原地,还在捧着那束花,额上青筋暴突,桌上的餐食未动,佳人早已离去,他只觉无限的惆然,胸中像有块火石,又赌又烧。

小提琴手早已遛之大吉,整个空荡荡的西餐厅就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气和沉重的叹息。

从不曾体会到,会被一个女人气成这样。

***

简单跳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她觉得很累,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般,但无奈的是,明明是自己跟自己较真,果然没有价值。

头靠在玻璃上,许是刚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实在是累极,竟这样晕晕睡着了。

司机叫她下车时,已经到了终点,这车是辆长途车,终点也是在这个城市的近郊,这个时间,不可能再有车了,也就是说,她回不了家了。

“给楚仕轩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洛佳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让简单无语了良久。

为什么洛佳总是叫楚仕轩来接?“他以前对你很好吗?”

“嗯,随叫随到,毫无怨言,像我的专属司机,不过更像我的哥哥就对了。”洛佳实话实说,其实她知道,每次楚仕轩当她的免费司机时,总是一脸慈爱。

简单更无语,“可是我们刚吵过架?”

“我们以前经常吵架啊?”洛佳很霸气道。

这怎么能一样?恐怕这一次,吵的不是嘴,而是心。

她没办法打给楚仕轩,只能在公交车总站的路边坐着,打算就这么坐一晚上,或是看看有没有过路的出租车。

电话响起时,吓了她一跳,大半夜的,这声音有些刺耳,

“洛佳,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坐的航班因为明天有大雨,所以取消了,我改了今晚的航班回来,刚下飞机。”电话中很吵,左寅风此时应该还在机场。

简单转身看了看周围,她记得这班车的终点离机场不远,

“我坐车坐过站了,现在在578的总站,你能不能打车回来时接我一下。”她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哪里?”左寅风惊了下,也不啰嗦,“你站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简单心中一阵感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洛佳甜甜蜜蜜的笑,“怎么样,还是我的风学长好吧?至少不会气死你。”

说完,自己又是一阵叹气,“什么时候我才能亲他一口啊?”

简单吓了一跳,“你可千万别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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