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成功

温馨提示:自2016年8月19日-9月30日,网站将对绑定QQ账号的用户进行迁移,为避免账号遗失,需要您绑定手机号。

立即绑定

使用塔读客户端,缓存全部章节。

下载客户端,免费福利每日送!

正文卷  65.第六十五章

程息烧得有些不省人事, 浑浑噩噩,时梦时醒。

王清又带人攻了几次,并不打算强攻, 只是想不停地消磨他们的心志, 一点点蚕食。那对襄军而言损害最小, 对他们而言却是最为残酷的。

程息连着烧了几日, 吃的东西又都是汤汤水水, 腹中饥饿,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她想喊人,却是发不出半分声音, 勉强撑起身子,不小心碰掉了榻边的碗盏, 帐外的小卒闻声而来, 见自家将军如此, 连忙上前扶起。

“扶我去城墙。”

“将军!您烧成这样还是好好休养吧!”

“我说了,扶我去城墙……”程息看小卒还愣着, 又道,“这是军令。”

下面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扶着她披好斗篷,躲过储露,上了城墙。

万物萧瑟, 远处兵临城下, 是明灭的篝火。

——已经第五日了。

城中断粮五日, 他们困顿至此五日。

程息神思倦怠, 扶着墙头勉强站住。

她的声音在风中微不可闻:“你们知道如今城中的状况吗?”

小卒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在问他, 连忙恭敬道:“知晓一二。”

程息惊奇于他的镇定:“当真?”

“陆将军都同我们讲了,程将军一直在病中, 陆将军怕告诉你不利于您康愈,所以您不知道。”

没想到这陆才知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那你们作何想?”

“当然是愿意的!”那小卒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年纪。

程息笑,苍白中透着无力:“你可知后果?”

“将军贵为郡主,金枝玉叶,都不惧生死,上沙场奋勇杀敌,我等男儿又有何理由惧怕?身后每一寸土地都是姜国的土地,我们既是姜国的将士,必不能让敌人踏足分毫!”

程息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不知是不是病中的缘故,竟生出些许愁思悲情来,她别过头,淡淡道:“传令下去,让每位将士,修遗书。”

-

程息不知道该怎么写,自她从军以来,无数次死亡摆在她面前她都能力挽狂澜地活下来,可到了如今的局面,她当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东西而害怕,反倒会有一种“终于来了”的释然。

不说后悔,顶多就是有点遗憾吧。

要是能够早点与哥哥相认便好了,要是能与母亲多多通信便好了。

也不知道云都宅子里的梅花开了几度,皇宫里怀琳的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也不知道,这些究竟能不能看见了。

程息放下笔,着墨不多,只寥寥几句诗——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云起云散沧海天,赤血丹心荐轩辕。”

-

储露来找程息时已经晚了。

当胡裘拉着她离开时,她便觉得不对劲,翻药箱发现一封书信还少了根针,便知大事不妙,跟到半路跳车就跑,回到军营时,已是空无一人。

王清来犯,程息、陆才知将军为保全城百姓,甘愿献己首级,投降臣服。

程息一身素衣,长发披在背后,面不施粉,唇不点红,唯有一双眼眸澈如寒潭,整个人如同天白山上清透的冰棱,无暇又坚韧。

全军缟素,城门洞开,程息双手举着盒子,陆才知持剑,走到王清大军阵前。

天地萧索,大雪飘摇。

“南平郡主程息,携全军投降,请王将军亲自砍下程息首级,装于匣盒中,奉于襄王,换丰城百姓平安。”

王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个将她截杀步步急退的女子,如今正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他心里不是畅快,而是犹疑。

他笑了笑:“程将军就这样投降了?怕不是有埋伏吧?我听闻程将军可是杀了张霁,又杀了孟鹤亭孟放的人,就这样被逼到绝境,投降了?”

那日程息立在墙头,他是看见了的,远望去,她就像苍茫间一片微薄的雪花,风吹即散。

那一刻他便知道了,程息,等不了多久了。

果然,她降了。

带着病弱的身体,从飘莽白雪间行来。

程息连回话都乏力,她体弱气虚:“城中无粮无药,我不想百姓们同我们一起受苦。太守已死,我们尽归您麾下,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城中百姓。”

王清知她病得不轻,苍白的脸上还有发烧的红晕,眼神涣散,高举盒子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

他心里莫名的爽快。

一把剑贴在程息的脸上,冰凉彻骨。剑刃迫在眉睫,似乎只要她动一动眼睛,睫毛便会被削下一节。

“我还以为你会死守城门,以身殉国。”王清笑得狂妄,“不过到底还是个女人。”

“我病得太重了……”程息的身躯摇摇欲坠,弱不禁风。

她着素衣,更是弱不胜雪,抬眸瞧他的神情,竟带着几丝楚楚可怜。

王清这才发现褪去戎装的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还是个带着些冷冽轻狂气韵的美人。

他咬了咬右腮,轻笑:“你方才说,南平郡主程息?”

“是,投降的程息,已不配再做一军主将。”

王清瞥眼看向一旁的陆才知:“你也甘心?”

陆才知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说话,如同一直沉默的孤狼。

王清又看向程息,或许她是真的病得太重了,只是吹了一会儿的风,就让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你要知道,我们对王子皇孙和对将军士兵,是不一样的。”

程息声音寡淡:“怎么个不一样法?”

王清拿开剑,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程息膝行上前,手上还拖装自己头颅的匣盒。

王清一把打落盒子,从他的目光看去,能够看见程息雪白颀长的脖颈和脖颈下隐隐流动血液的筋脉。

他轻笑一声,抓住程息的衣襟将她拉上马,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王子皇孙,公主郡主,我们都是这样对付的。”

王清是王泱的小弟弟,血气方刚的年纪,该怎么对付,程息摸得一清二楚。

他也顾不得有多少人看着,凑近程息的脖子轻轻一嗅,喃喃道:“早就想知道你这个女人是用什么做的了。”

“大将军……”程息仰着头,忍耐着他在自己颈间的搔弄。

“现在别喊,”王清亲了亲她跳动的脉搏,“等回去,有你喊的时候。”

“你怕是……”程息一顿,“没那个机会了。”

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错过王清的铠甲,插进他的心脏。

程息隐藏的很好,在场除了他们二人,怕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间发生了什么,都只当自己的将军正沉醉在温香软玉里。

“你……”王清口中涌血,程息适时地用手指将他的嘴轻轻抵住,在他耳边轻笑道:“王将军下辈子要记好——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轻轻将匕首拔出,王清已无人息,斜斜地靠在她的怀里。程息捏住他的佩剑,转头望了一眼陆才知。

也是这一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图。

刀剑出鞘,便难再回。

缟素的将士们从袖中抽出武器,英勇地奔向死亡。

程息处于血光当心,所有的戈矛箭矢都冲她而来,面上的红不再是病弱之态,而是敌人的鲜血。

白雪间,是飞鸿踏泥,是尸骸成山,是血流成河,好似神灵大笔一挥的泼墨,造就了残酷而凛冽的画卷。

程息已感受不到身上的每一处疼痛,她只是麻木地挥舞着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从来没觉得那天的雪那么纷乱,那么冷,洋洋洒洒,如同天漏了一般。

她忽然站不起来了,怎么回事?

程息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啊,中箭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

知觉渐渐恢复,她忽然转念——唉,不该这样问,应该问还有哪里是没有伤的。

她将膝盖的箭拔出,甚至还能感受到箭头的尖刺剌过自己的骨头。

用剑支撑着起身,不料那柄剑已经磨损不堪,一用力,便应声折断了。

她又重新跌落。

周围的襄兵不敢上前,围着她团团绕圈子——这女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炼狱里出来的女罗刹。

程息摸了摸身上还有什么武器,摸出了那把将王清杀了的匕首——她与弧令初见时,他送给她的匕首。

她到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匕首——确实用来剖开心脏了。

程息强撑起身子,还没送出一击,便觉得左肩一疼,似被什么东西贯穿。她侧了侧眼,是一把长戈,还没反应过来,又觉腹腔一滞,她低头,是一支箭。

鲜血外涌,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万髓针在颈后隐隐作痛,疼得她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她似乎见到了白光,在那白光之中,有人策马而来。

是谁?

肩上的异物忽然撤出,她垂着眼帘,额前的长发污了血迹,一条条地挂在眼前,她看不清来人,只见那人跃下马,急匆匆地向她跑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不许过来!

程息挥出匕首,狠狠地扎心那人的心口。

那人闷声,叫苦痛都咽回嘴里,他哑着嗓子出声:“霏儿……”

程息浑然没有听见,又是对着伤口猛地扎下去!

“霏儿!”

虚无中一道惊雷,炸得她懵了。

程息缓缓抬头,还未收据瞳孔,只觉喉间一紧,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直栽倒下去。

上一章 查看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