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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00.人生自是有情痴

“怎么把七皇子也抱过来了。这样冷的天, 小心冻着孩子。”

郁华看着站在德妃后头的奶娘,襁褓中的婴孩倒未啼哭,但看着毕竟有些不像。德妃就是这样, 有时候做事还是太过急切了。

唯有全妃姗姗来迟。

一进来就向郁华行了礼, 又对德妃行了平礼。她的四皇子颇得皇上喜欢, 连带着皇上对她也很是看重。这样的恩宠, 也算是独一份了。但是这满宫里, 怕已经没有几个人晓得全妃曾与端肃懿皇后情厚,全妃当年之所以飞黄腾达,与那位先皇后不无关系。

她宫里的阮婕妤于一年前病逝, 阮婕妤长久不得宠,所以没了也就没了。倒是全妃, 有时候会在阮婕妤的屋子里待一会儿, 那时候连她贴身的丫头乌梅都不敢打扰她。

全妃与白昭媛之间, 又是另一通客套,到现在全妃看见白昭媛的时候说话尤有些不客气。当年这人险些害得她丢了性命, 那时候怕是还希望能替自己的儿子争一争皇储之位,哪知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白意输了,早在十几年前就输了。如今出来也只是困兽之斗,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一想到此, 全妃的脸上倒又有了些笑容。一群人言笑晏晏, 嘴里说的都是吉祥话, 彼此之间也是极客气的。后来不知谁提了一句自己宫里的孩子怕是要下学回来了, 于是也就鸟作兽散。

一转眼, 就到了年下。二皇子成亲,紧接着就要过年, 满宫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连带着郁华都觉得自己跟着她们年轻了好几岁。

刘婕妤的病渐渐好了,吴婉华虽与她同住一宫,却甚少去看她。德妃倒是去瞧过一次,不过自然是没有带七皇子的,而且也不过略坐坐就走,刘婕妤年轻,自然没有德妃的好定力,言语间十分敷衍,德妃却没有因此怪罪她。

有时候吴婉华瞧着刘婕妤,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不知道是母子连心还是先天体弱,一到晚上七皇子就有一阵没一阵的哭,德妃心情好了还去哄哄,心烦的时候就干脆让人把七皇子抱的远远的,免得扰她好眠。

她也曾经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她疑心重,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总是找不到实在的证据。那时候她才入宫,还未和谁结下梁子,想来想去,只能叹一句命薄。

皇上今夜又宿在姝嫔那,姝嫔生了六皇子,又是那样得皇上喜欢。反而五皇子的母妃一直默默,连带着五皇子也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陈嫔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是最最伶俐,也不是很好看。有时候陈嫔便想,也就这样了吧,日后封王开府,自己在王府里做老封君,也是好不快活。

她是商家女,最开始在许馥的手底下讨生活。那时候自告奋勇的要入宫,本以为凭自己的美貌可以像荣昭仪一样平步青云,却没成想即使生了皇子都依旧只是个嫔位。荣昭仪可谓是她们商家女的榜样了,可是到了了还不是长久无宠,即使位分不如荣昭仪,但好歹她的孩子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比荣昭仪。

她的嫔位,还是皇后封妃那年,先皇后与皇上提了一句才封的,都这么些年了。

“母妃,今日四皇兄带我去看了梅花,梅花开得真好看。”

小孩子一派天真,说话间却打破了她的遐想。近来全妃无事就喜欢过来坐坐,她晓得全妃的心思,这几个有皇子的妃嫔里头,荣昭仪素来不爱与她们来往,姝嫔因受皇上的宠爱独树一帜,白昭媛刚刚出来,德妃也就罢了。她与五皇子即使再默默,五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她也是皇子的生母。

只是全妃不是一向都是皇后身边的人吗?想到这里,她对全妃也开始防备了起来。说不准就是替皇后来刺探虚实的。

“你说全妃最近常去陈嫔处?”

这厢郁华穿着家常的衣裳,懒洋洋的蜷在贵妃榻上。这几日宫里事多,她忙的足足几日都不得好眠,如今好容易悠闲了下来,却又听说了这个消息。

“是。”

如今敏福的徒弟小福子渐渐也历练出来了,她看着小福子,示意晚棠赏了锭金子下去,晚棠又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小福子心里一喜,面上却半点不敢露,道了句是就告退了。小福子因为人机灵,她便一直让小福子管她宫里的琐事,顺带着也在暗地里替她打探些消息。

“陈嫔。”

宫里许久没有陈嫔的消息。大概是因为四皇子太聪明,六皇子的生母又太得宠,所以五皇子也就没多少关注,久而久之的,许多人都快忘了宫里还有个五皇子。

陈筠这是要收买人心。聪明如陈筠,比谁都晓得聚沙成塔的力量。

有个这么得皇上喜欢的儿子,就算是木头人也会动旁的心思吧。更遑论陈筠了。

她与陈筠,注定要因为皇储而渐行渐远吗?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惆怅了。因为冬天的关系,院子里的树都是光秃秃的,她不喜欢梅花,凌寒而开,却终究显得太不合时宜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孤高,这样的不合时宜。而曾经孤高的陈筠,也总与落入了权与欲的圈套之中,那自己呢?

墨汁忐忑的看着自家主子,大气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最近天天把自己闷在书房练字。王妃娘娘为人温和,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好,只是主子不喜欢。

主子喜欢陶侧妃,是整个王府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最开始的几天,主子待王妃还是很客气的。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

只是逸霜没办法忘记那天陶净瑶酒后的醉话。

“本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净瑶不敢说什么。也是净瑶出身不够显贵,不敢高攀。净瑶与王爷今生无缘,是净瑶没有那个福气,我陶家不是什么仕宦大足,净瑶在家中也不是那个受宠的女儿,可是净瑶有净瑶自己的骨气,宁为穷□□,不为富人妾。这个道理净瑶晓得。”

于是他心里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陶净瑶。

珊瑚端了茶点上来,他本要呵斥,但看来人是珊瑚,也就只是皱了皱眉头而没说什么。珊瑚打小就跟着他,又是他的侍妾,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而他也喜欢珊瑚稳重的性子。

珊瑚给墨汁使了个眼色,墨汁也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王爷可是为了陶侧妃的事伤神?”

珊瑚试探性的问。她身上涂了好闻的香,让本来心烦意乱的逸霜不自觉也平静下来。

“你不懂。”

他接着写字,头也不抬。他对于陶净瑶的情愫,又怎么能用几句话就与人说尽。何况如今白淑棠才是他的王妃,他就算再喜欢陶净瑶,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也正是如此,他心里才愈发觉得郁郁。

“其实有些话,奴婢是不该说的,奴婢身份卑微,不过是因为打小跟着王爷,才勉强得了王爷的抬爱。也正因为这样,奴婢即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想让王爷蒙在了鼓里。”

她这样说,逸霜本来写字写的行云流水,却瞬间停了下来。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静静的等着下文。珊瑚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想知道珊瑚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奴婢有个姐妹现在在白昭媛处当差,那个姐妹与奴婢自幼一同入宫,多年前就已义结金兰。奴婢脖子上的蝴蝶玉佩就是她在奴婢开脸那天托人送给奴婢的。”

那玉佩不甚名贵,珊瑚却一直都戴在身上,他依稀听珊瑚说起过,但没多久就也忘了。

珊瑚见他不说话,就接着道:“奴婢接下来说的话,实在是僭越的死罪,可是奴婢不得不说。爷把自己关在书房两天了,谁也不见,吃的又少。眼瞧着爷一天一天的瘦下去,奴婢实在是不忍心!”

字字恳切。珊瑚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哽咽。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心烦意乱起来。不晓得珊瑚究竟要说些什么,珊瑚一直关心他,是个细心体贴的姑娘,所以娶了妻,心里也有了旁人,可是对于珊瑚,他却依旧如初。不是喜欢,是爱重,也是一种珍惜。

可是珊瑚今日却说出这样的话,这样扑朔迷离,却又不是珊瑚平日里会说的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会怪罪你吧。”

珊瑚突然间就跪了下来。

他没有扶。他晓得珊瑚做什么都是有章法的,既然她要跪,就必然有要跪的道理。

“昭媛娘娘之前并未病重。不过偶感风寒罢了。”

只说了这一句话,却再不言其他。但只要这一句就够了。恬嫔说的是,二皇子是多聪明的人,自己跟了他这么久,比谁都晓得他心思缜密,比谁都晓得他心软又常情。也比谁都晓得,他执拗,他最讨厌欺骗。

二皇子是个太敏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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