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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62.第五十章

冽川去后, 格瑞也便起驾回京。

却始终日日的不得开怀,对政事虽也勤谨,却总觉心里发懒。

冽川倒隔几日便有信来。

一日讲行到哪处城郭, 有何风物人情, 一日又讲走到哪片山水, 有何锦绣景色。一日讲常柏年如何大背医书, 罗里巴索, 一日又说梅更怎么闲得发慌,抱怨不迭。

格瑞只觉看这些信时,方能开怀半刻, 待看完了,却更百无聊赖。

偏这几日, 为了立储的事儿, 朝中又争吵不迭。

昭夙以下, 尚有两位皇子,只是皆甚年幼。

前一阵子, 格瑞病的厉害时,朝中、后宫早都分了壁垒,数番暗潮涌动。

如今格瑞欲立昭夙,虽其理所在,却也触动了这些人的经脉, 便出尽花样的闹起来。

格瑞自知道他们的心思, 少不得拉拢打压, 排局布阵的忙活。

日后可托为顾命的, 便推心置腹;各皇子的亲眷党羽、权重难移的大员, 便暗中削其长权,伏下牵制。

又设机要内阁, 各样的人挑几个进去,让共襄朝政。

时常还将昭夙的太傅找来,亲问昭夙的功课德行。

皇后看着他如此,来回琢磨,却也断不透原委。

过了数日,便立了昭夙。

待各方暂定,格瑞就又命人安排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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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一行慢慢越往南便越湿热,所见花木也越发茂盛粗大,风物人情也多奇特。

行到一处,随行的人便说快到了。

这一地遍地茶花,民风奇特。姑娘散着一头长发,皆爱箍裙簪花,遇水而浴,遇鸟而歌。更兼山水如画,繁花似锦,端的美不胜收。

只是天气甚热,一行人也便都换了当地棉布的衣裳,那衣裳蜡染的极鲜艳,又极舒服凉快。且也跟着遇水而浴,却学不会那山歌。

这几日,冽川越近那地方,身子就越爽利舒泰。

常柏年道,这便更好,想这里的水土能养出此花,若能在此长住,久了说不得就能好了。

如此一路走来,过店经村,穿山渡水,离那花药所在处便只隔了几日路程。

当地带路的人操着土语,道前头那座山里就是了。又说你们寻的这个花叫个什么名字,众人皆听不懂,也便罢了。

那人又道这花有毒,那地方也有毒,不能吃,吃了药死人。又问他们寻这个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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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也乘车往南。

每到一处,便将冽川的信拿出来,比着去看他写的那些人物风景,去寻他信上说的那些小吃来吃,循着他行过的山水来赏。

一路迤逦行来,也到了那座山外。

因那花有毒,冽川一行人便在山边寻了个村落,买了处小宅院住下。

梅更和常柏年早接着信,便悄悄来接了驾。

格瑞也穿着当地的蜡染的衣裳,淡蓝袍子上画着只垂头梳羽的蓝孔雀,绑着淡蓝发带。

当下也不待回下处,便要进山。二人只得领了他去。

未进山坳便闻见一阵馥郁浓香,熏人欲醉。转过山坳,只见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红花,直将整个山谷染成了血红的。

在花阵里走了半日,又听见潺潺的水声。

见一条溪水从那边缓缓流过来。

格瑞抬头,便看见冽川穿着一身白衣,站在一处潭边上,背手而立,看着潭水。

格瑞摆摆手,后头跟的人便悄悄退走了。

半晌冽川一回头,竟见格瑞站在花海里看着他,不由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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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一去数月,竟一味高乐,连朝事丝毫不问。

折子皆是送到阁里暂批。紧要事那些人各相制衡着商量个法子出来,倒也还妥当。

皇后却难免疑惑,却也想不透澈。只能尽力教导养育昭夙。

昭夙倒也争气,小小年纪,太后便夸他有先帝气象。

虽顽皮,功课倒很好,几位太傅杰交口称赞,道他智高过人、不世之才。太傅常以政事相问,他皆能答,且目光远瞻、颇具大气。只说他言辞文章里霸气稍重,宜多纳仁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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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路上耗时甚久,因而呆不得多少天,便得筹划返回。

这日两人仍来花谷潭边,携了手慢慢的走。

走乏了,便在潭边坐下歇着。

冽川洗净草叶,卷起来装了潭水给格瑞喝。

原来这花虽有毒,这旁边的潭水却能解它的毒。当地人走过这片花海,皆要在着潭里喝几口水,便毒不着。

格瑞接过来喝了几口,因叶子柔软,水便洒出来,将领子衣襟都弄湿了。冽川笑着给他擦,将白衣袖也擦湿了。

二人又靠着棵树,静静的看那青山如韧、碧天如洗、白云如丝。

因潭深水静,镜子似的又将这景物原样倒映在水里。

又有一种凤翅的大蝴蝶在花间忽远忽近的翩飞来去。

格瑞不由叹一声,道,“为何还要回去?”

冽川笑道,“不回去,如何长来?”

格瑞皱眉道,“烦闷得很。”

冽川笑着握住他的手,道,“你给昭夙布了这么个局,可轮到他烦闷。”

格瑞点点头,皱眉道,“顾命的老臣难免功高德望,贪权震主,非得文武内外几股力制衡了,方能局稳。待昭夙亲政了,慢慢看明白了,自会懂得破局立局,再作规格。”

冽川笑道,“他才多大?你也算计。”

格瑞笑道,“太傅说他霸而不乖,威而不烈,稳而不怠。太后也直说他像先帝呢。” 又摇头叹道,“我虽能察人,实不是君主材料。”

冽川笑了笑,叹道,“你惯会摄人心魄,巧计连环,步步为营,引人入彀。”

格瑞哼笑,作势起来道,“你知我引你入彀,怎么还不走?”

冽川笑着将他拉倒,扑在地上,道,“是是,我不愿逃,是以赶着来咬钩。”

格瑞推他,二人拥着滚进花丛里,压倒了一片红花绿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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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数月,便传说皇上自江南回来,便染了病,一日日病重起来。

当下便立了太子,写了遗诏。

又过数日,便道皇上崩了,举国发丧。

众人开了遗诏,按嘱封了数位顾命大臣掌管内阁。

不日昭夙便登基,册皇后为太后,太后为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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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更跟着格瑞回京,丧时又很忙乱了一阵,这两日才得清闲。

这晚躺在禅房顶上,嚼着根草,痴痴望着天。

晚明缓缓走近禅院,往房顶上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看天上明月,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梅更看他一眼,便跃下来,走到个树墩上倚着,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们天涯逍遥,我倒忙的焦头烂额。”

晚明一笑,道,“阿弥陀佛。一念起则凡尘,一念灭则菩提。”

梅更哼笑一声,从脖子上拽下跟链子,上头穿着三个墨色珠子,原是格瑞给冽川那一根,冽川临去江南时给了他。

梅更将链子递给晚明道,“给你。”哈的笑一声道,“我要走了。天大地大,总有快活,省得在这里,烦闷的半死不活。”

晚明接了链子看,又看看梅更,道,“可还回来?”

梅更想了半晌,看晚明一眼,叹道,“要不是他,当年恭王抄家时我俩就都死了。”低了半日头,道,“京里有事,我就回来。”

晚明点点头,微笑道,“阿弥陀佛。也罢,万事从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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