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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54.第四十二章

格瑞闷闷坐着不语。

方才来人报说, 太后凤体违和,太医说病势虽险倒顺,只太后年纪大了, 且过两日再看情形。

何宝也知道这些太医们说话素来是斟酌了又拿捏的, 太后凤体究竟也不知如何。又看格瑞烦乱, 也只好静静侯着。

格瑞站起来, 烦躁走了几步, 扶案皱了眉,低头闷闷的叹了一声。

半晌,忽的唤何宝。

何宝忙上去, 低头道,“奴才在。”

格瑞想了想, 道, “你再去, 宣睿王。若是抗旨,便绑了来。”

何宝一愣, 忙道,“是!”说着便往外退。

格瑞却又忽道,“慢着。”

何宝忙刹住脚,抬眼觑格瑞。

格瑞脸上阴晴不定的转换,一忽儿喘息, 一忽儿又叹气, 半晌长出口气, 抿着唇道, “替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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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穿了常服, 亲来找冽川。

冽川也无法,便领着格瑞巡堤, 登高指给他看哪处是束了河道冲沙的,哪处开了滚水的口子、通往哪处分洪,又哪处是旧堤修缮、哪处是新建堤坝。

格瑞看他指点着,脸上虽憔悴消瘦,神采倒好。

看着下头春耕的田畦,半修的河堤,又看冽川半晌,长舒了口气,道,“冽川。”

冽川转头看他。

格瑞道,“冽川,回京吧。”

冽川笑了笑,望着远处道,“江南素是鱼米之乡,人多田肥,税供总占大头。就是苦在洪灾害人淹田。历朝几度治理,皆半途而废。如今皇上体仁,若能一举治好这河道,千秋万世,便有了基奠。”

格瑞心中揪痛,皱眉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转头去看远处烟雾里的朦胧山峦,半晌道,“河道治好了,总会溃,天下治好了,总会乱。以前,朕听见千秋万世、千古明君,就觉得累,如今,更觉得累。”

冽川望着他背影,也暗叹口气,望着河道不语。

格瑞看他半晌,叹一口气,道,“罢了,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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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早几日便让常柏年回了京,张罗找药的事。

太后病了,便也宣的他去诊脉开方。

原来老人家贪嘴,吃了几口生冷果子,又受了点子冷风,肠胃折腾了几日,好在素日将养,如今只吃的清淡温暖些,便也养回来了。

过数日,御驾也疾速回了京。

格瑞衣裳也没换,便先往太后宫里去请了安。

又叫了常柏年来,细问了太后病情,知道确实无碍,这才放心。

请安出来,又命常柏年跟着来。

回了宫,一面脱大衣裳,一面就问药找得如何了。

常柏年便回说,各省各地、边陲远塞、出海通商的、荒村野店的,各处都派了多少人去了,近些地方都寻了送来,却皆不是,远处怕是要多些日子。

格瑞只着了中衣,听他说完,慢慢叹了一声,命他务必殷勤寻找,常柏年领命去了。

半晌小太监送了浴汤来,何宝便伺候格瑞沐浴。

格瑞坐在水里,痴痴的发愣半晌,叹了一声闭目半晌,皱了眉思索什么。

添了几趟热水,直熏烫的他面色粉泽,方才起来。

何宝本以为要歇一歇,便只伺候穿了中衣。

格瑞却让换上外袍,又命梳头。

何宝本待劝,但见他神色威凝,便也没敢多说,只命人治了些滋补去乏的汤膳预备着。

格瑞更了衣便往书房来,拿了新科、旧员的名册折子看起来。

又频频宣了些户部的人来问话。

如此数日下来,便接连的下旨,指派了几批人下江南给冽川使用。

这日琢磨半晌,道,“何宝。”

何宝忙道,“万岁爷。”

格瑞看他一眼,道,“你挑两个乖觉的,也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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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派的人有的是今年科考挑出来的新员,有的是曾管过工程的旧官,不日便陆续到了。冽川一一接见了,问了话,见他们竟都懂些治水的道理,很堪使用。

便知格瑞找这些人非一两日的功夫,想必是亲巡回去,又挑了几轮的。

却又有两名御史太监,说是新受宠的近侍,领了御命,拿着金牌宝剑下来监查河工。

先就来拜见冽川。冽川见这二人全然不懂,倒很会些阿谀谄媚的功夫,眼神贼溜溜的直转,话说得又甜又不腻人,功夫了得,暗里便不由嗤笑。

接着却只见这两人直往各处官员家里转悠,仗着是御史身份、御前红人,一味的吃喝消遣、吹牛打诨,走时再明里暗地索要些银子珍玩。

这些官里不少从恭王时就跟着贪墨惯了的,后来事过,他们便又偷偷行起旧式来。格瑞安插了人每年拿账上大头,便也没怎么惊动,只把几个欺贫耀富太过的治了做法。

如今更是望这两人手里不住地填赛。恨不能就三拜九叩连了亲才好。

冽川看着他俩的行径,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先不管。

偏这两日河工的银子迟迟不到,冽川不由又眉思索烦恼。

又过几日,这二人竟送了银子来。

接着各地方官也陆续派人送钱,道是听御史大人说王爷要在江南起府宅,特来孝敬一点儿。打开来皆是厚厚的银票。

如此数趟下来,银子竟足够了。

冽川看着这些钱,只皱着眉琢磨纳闷儿。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金赋却捋着胡子点头儿,见冽川的模样,便摇头笑道,“王爷,您这人啊,什么都好,至情至性,可就是这脾气呀人如其名。”

冽川笑道,“怎么说?”

金赋点点头,道,“水至清则无鱼呀。王爷,您看自打我们来了,这各处的官员们,哪一个不是人精?早打听的明白透亮儿,直哭贫装穷的做戏,可曾出过一点儿力。再看这两位御史公公,吃着喝着打着浑就把事儿给办了、钱也拿了,这浑水呀,才能摸着鱼。”

冽川琢磨了一阵,苦笑一声,叹道,“是啊,清又何用,一潭死水罢了。”

金赋砸着嘴叹道,“究竟是万岁爷的手段!我活了这么把年纪,今日才见识着这道理。”

冽川皱着眉思量半晌,点头叹气,道,“果然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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