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成功

温馨提示:自2016年8月19日-9月30日,网站将对绑定QQ账号的用户进行迁移,为避免账号遗失,需要您绑定手机号。

立即绑定

使用塔读客户端,缓存全部章节。

下载客户端,免费福利每日送!

正文卷  73.第七十三章

军队在这半年间已集结到沿江, 夏侯衷与夏侯沛随行皆骑兵,连日疾驰。

夏帝代天征伐无道的诏书楚国自然知晓,半年来长江对岸的夏军频频操练, 楚国也不是一无所觉。然而, 楚国皇子们自以大楚昌盛, 非寻常小国, 再且有长江天堑为屏障, 大夏,并无可虑之处。

楚夏开战,这并非头一次, 最后皆是各伤皮毛。对楚国朝堂上的众人而言,此番大夏来势汹汹, 也不过样子做的好看罢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皇位落于谁家。这才是与身家性命、前程富贵息息相关的大事。

经十来日疾驰, 夏侯沛终于到达汉口。

她统帅的中游大军,兵分三路, 汉口为主路。下游元帅乃魏师,率四路,肩负拔下建康城的重任。夏侯衷则在上游。

一到汉口军营,都督冀州军事的征南大将军朱遂率诸将出迎。夏侯沛留心注意着诸位将军站位与神色。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突然降临, 军中有人不服, 也是正常。

夏侯沛利落地翻身下马, 脱去在京时的矜贵讲究, 大步朝众人走去。

在豪迈粗犷的军营中, 没有人会欣赏矜持挑剔弱不禁风。唯有放开手脚,豪爽大度, 不拘小节,才能对上军汉们的胃口。

她到此处第一件事,不是急于出击,而是收拢军心。军心不定,战不能剩,上下一心,攻无不克。而一个入不得将士们眼的主帅,如何能驾驭数十万大军?

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朱遂率诸将上前拜见,只稍稍欠身拱手而已。

夏侯沛看着他们一路走过来,众将军都极为自觉地落后于朱遂半步,这是一种服气与爱戴的体现。朱遂此人,治军有道,是高皇帝手下最为勇猛的前锋,之后无数次疆场锤炼,坐上了冀州都督一位,可见此人能耐。

夏侯沛心下便有数了。她丝毫不以朱遂没有给她行全礼而不喜,反而大步跨上前,在朱遂还没有低下头时便一把握住他厚实的肩膀,爽直道:“朱将军客气。本帅来此,与诸位便是一家人,讲究什么客套?”

场面话是少不了的,朱遂这把年纪了,皇家贵胄也接触过不少,只当是秦王随口的客套话,然而,握住他肩膀的那只手极具力道,是当真不让他弯身。朱遂便明白了,此时若强自行完礼反倒让场面不好看了。

私底下怎么来不好说,至少场面上,不会有人与主帅冲突。

众将多在观望。朝廷派了个从没打过仗的奶娃娃来,想也知道是让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来攒军功的。攒军功倒也罢了,别不懂装懂胡乱指挥便好,将士们在前头用命,元帅在后头争权夺利,这只会使自己的士兵血染疆场,白白送命!

之后,自然是接风宴了。

夏侯沛仰头一看天色,早得很,便道:“先去校场看看。”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却威严得让人不敢反驳。这不是勾心斗角中练出来的说一不二,而是属于军人的斩钉截铁!

朱遂抬眼,迅速扫了眼夏侯沛。她的容貌偏向柔和,尤其一双眼睛生得狭长而幽深,然而此时,柔和的面容因她沉毅的神态而棱角分明,沉肃刚毅。她身量不矮,身形却十分瘦削,然而就是如此瘦削的身形,脊背却挺得如钢铁般笔直,整个人的气度便仿佛山中屹立百年的老松,稳重、深沉、担当,极具城府。

帝室中人,素不能以年岁论深浅。

щшш▪ тт κan▪ c○

夏侯沛计量朱遂之时,朱遂也同样在计量她。当即拱手行军礼:“是!”

校场上士兵正在操练,数万将士的声势浩浩荡荡。

这种浩大声势是震撼的,远不是前世的历史古装电影体现出来的苍白无力。夏侯沛极力镇定自己,那直冲云霄的呐喊声可以震动灵魂!耳膜的震颤久久停不下来,铁血、勇猛、无惧无畏,这是一支有战斗之魂的军队!

夏侯沛很快从茫然惊憾从出来,炯炯有神的眼中满是喜意,她克制着,回头赞赏地看了看朱遂,激赏之语毫不吝啬:“朱将军果有神通!”

一支徒有其表的军队,与一支将强悍刻进骨子里的军队,是截然不同的!

朱遂活了大半辈子,是纯粹高兴激赏赞叹还是惊喜之中深带掠夺的贪婪,他还是分得清的。心又定下了大半,朱遂弯身拱手,主动显示恭敬与服从:“元帅谬赞。”

夏侯沛见此,主意大定。

平心而论,哪怕不说什么为国为民、冠冕堂皇之论,她来此是为军功,想要军功,便得打胜仗。一战成名之事,史上屡见不鲜,仿佛极为容易,然而,真正去数一数,千百年来,多少精兵悍将中才能出一个天生的将才?

夏侯沛没这个信心,也不愿拿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来试探她是否有那个本事,也没想过名声大噪,成为不出世的一代名将。她只想打完,收获民心、军心,完完整整地回京去。

朱遂麾下具是干将,加上她从京中带来,足够了。时间不等人,夏侯沛从未想过将兵权都攥到自己手中,她只要……

隔日,夏侯沛便邀朱遂入她营中密谈。

一个军队,不能有两个发号施令的人,将士们不知听谁的号令,军心会混乱。要想尽快整军出击,便须尽快与朱遂达成协议。她观察了一日,大致明白朱遂看重的是什么。

可着手谈一谈了。

第一场胜仗是夏侯衷那一路大军打的。彼时,夏侯沛与魏师率领下的军队皆在苦战,长江天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使无数人望而生畏。尤其广陵临近建康,魏师打得十分艰难。夏侯沛稍好些,也没好到哪里去,对面统帅是谢戎。谢戎最擅水战,而对于旱鸭子一般的北方将士而言,最畏惧的便是水战。

一战不克,朱遂拧紧了眉头。夏侯沛身着甲胄,望着营下垂头丧气的众将,她冷笑一声:“一场败仗,就值得诸位如此?”

有人听进去,挺直了脊梁的,也有人不以为然,面上恭敬内心鄙夷的。

“天天吊着个脑袋,谢戎就能自己掉水里淹死?给本帅振作起来!输一场不算什么,一直输下去,才是丢人!”夏侯沛又骂了一句,她心里也是窝火得要死,谁不想开门大吉,可形势如此,好歹得收拾起士气!

众将士让她骂了一通,倒是灵醒了过来。眼下说什么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翻身仗!

“朱将军。”夏侯沛道。

朱遂抱拳,十分恭敬:“元帅!”

夏侯沛一笑:“战场上,我不及将军决胜千里。”朱遂忙道不敢,夏侯沛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前,敬重有加:“将军当得,将军一生,大大小小百余场胜仗,沛深表敬佩。”一字一句,无比真诚。

她在给朱遂立威,让有些心怀鬼祟,想要踩着人往上爬的人看看,她看重朱遂,愿意用他!

朱遂不见骄色,愈加恭敬卑谦,着重衬托夏侯沛的主帅地位,并不让人以为夏侯沛为朱遂所克,要听令与他。

夏侯沛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口,战场上她不及朱遂,可说到谋略,朱遂未必比得过她!“本帅记得谢戎是楚国祁王一系的?”夏侯沛转身到榻上坐下,巡视营中众人,抛出这么一句。

头脑警醒的人多抓住了点什么,眼绽精光地望向夏侯沛。

朱遂道:“元帅是说?”

“打不过,就换了他!”夏侯沛干脆利落地说道。

哼哼,兵不厌诈,她要使离间计了!

楚国既然陷入皇位之争,而楚帝年老病弱无力转圜,便免不了党争,免不了动乱。而军权作为极为要紧的一处,更是没道理被忽视。

前线消息,不断传入洛阳,有喜有忧,总体还是胜仗居多。

夏侯衷在上游,上游防线稍弱,最先渡江,紧接着便是夏侯沛。离间计十分奏效。

洛阳城中,上至皇帝,下到庶民,皆为这一战而振奋,唯有夏侯恕,阴沉嫉妒。

夏侯冀,居着东宫,受人尊崇。夏侯衷与夏侯沛领兵在外,目之所及,耳之所触,无不是在说他们。他们三个,将留在京中郁郁不得志的他衬得晦暗卑微。

可他!差他们哪里了?他不过是,时运不济!

夏侯恕怎么会承认他比兄弟们差,他是运道上吃了亏,是上苍不肯给他一丝半点的机会!

他原是一个有些自卑的小皇子,不怎么讨人喜欢,也不怎么受人看重。他的母亲是个侍婢,怀他的时候,恰好魏后也怀了太子。那时魏后还是王妃,今上还在潜邸。夏侯庚对魏氏又是尊敬又是爱重,整个世上便只能看到这一个女人。

魏氏亦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夏侯庚与哀太子争夺,魏氏便在高皇帝的后宫串联,收买宫妃在高皇帝耳边灌夏侯庚的好话,一点一点替夏侯庚争取利益。十分贤德。

在魏氏光环的衬托下,同样怀有身孕的侍婢黯淡无光,没有人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生下来又会有怎样的光辉前程。待夏侯恕出世,太子已经会说话了,白嫩可爱,天生敏慧,得到夏侯庚全部的宠爱,相较之下,平凡的夏侯恕又被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太子衬托得蠢笨无能。

他从一出生就在太子的光环下,直到他长大,入了朝,懂得了争取,学会了争夺,抢到了一点皇帝的关注才好一点。

可他要的,不是“好一点”,他要站在这天下的最高处,让所有人匍匐于他的脚下,让曾经轻视他错待他的人都后悔过往所为!

随着大夏军队一日日深入楚地,夏侯恕没有高兴,反倒愈加不安。眼看进展,除去起头几场仗打得胶持艰难,后面简直势如破竹,防御最重的下游也被魏师突破,三部大军皆朝建康进发。楚国倒是重视起来了,忙不迭地调兵遣将,将一位被朝堂阴谋倾轧隐居的老将军请出山来,然而,形势却是如此令人沮丧,夏军愈战愈勇,势如破竹。

夏侯恕的愤恨逐渐沉积,心头愈发沉重起来,每日朝上看着皇帝与大臣们强忍喜色,维持镇定清醒的模样。他便是一阵心悸。

等夏侯衷与夏侯沛载誉归来,可还有他立足之地?

夏侯恕惶然难安,将杨为哉视作救命稻草,连日问策:“看这情势,至多两年,世上便再无楚国。大军汹汹,举国皆欢,谁人知我心急如焚,杨将军,你素日便智勇具备,快快想个法子来。”

杨为哉却是一派从容,亦尽心地给他出谋划策:“殿下可多去向圣人问安,晋王秦王功劳再大,总不能对圣人不敬。”

他不提皇帝便罢了,提了皇帝,夏侯恕满是苦涩道:“我岂不知有阿爹青眼,则事半功倍?可,阿爹总不欲与我多处。”他的嫡长子,只比皇长孙小三个月,皇长孙早已封了郡公,他的嫡长子却无人问津。

看他这又是愧恨又是羞耻又是酸涩的模样,杨为哉心下暗哂,他沉默半晌,最终缓缓道:“如此,便只得那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夏侯恕抬头欲问,猛地触上杨为哉那双冰冷严酷的眸子,胸腔顿时像注入了一腔冰水,冷得让人瑟缩。脑海中灵光一闪,夏侯恕瞳孔收缩,他失声尖叫:“将军慎言!”

杨为哉看他这怂样便烦得很,还不得不哄着他,夏侯恕越是害怕,他便越是坦然,严肃地与他分说:“成了,晋王、秦王功劳再大,也不过为您打天下,不成,至少不必活着受羞辱。”

是,不错,确是如此,他们领兵在外,他近水楼台,只要下了这个决心,功成便可坐拥天下,所有人都要跪在他的脚下听他的号令。夏侯恕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眼珠子黑得如墨一般,眼眸绽放着精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可瞬间,他就像被抽了魂,萎了下来:“谈何容易,阿爹不是哀太子,我亦不及阿爹远矣。”

二十年前的历史想要重演,可不是他们二人在这不见天日的书房中张张口,就能成的。他比不上皇帝深谋远虑、阴狠冷酷,皇帝也不是哀太子不知兵事养在深宫中一派天真,想要成事,难于登天。

夏侯恕勉强一笑,道:“将军好意,我心领,只是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万不可再提。”

杨为哉看着他,将夏侯恕看得浑身不自在。

“臣所言,皆是为殿下,与臣自己,有什么好处?臣出身草莽,拼杀至今,有权有势,深荷圣恩,圣人对臣,多有倚重亦多信赖,算算日子,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有何不足,还有何可进?倒是殿下,”杨为哉哼哼地笑,“殿下还能活多少年?接下来数十年便一直趴着讨饶讨好,苟且偷生吗?臣真是不忍目睹,真到那日,臣便先自决了,不看殿下之狼狈,也算全你我君臣之缘了!”

夏侯恕握紧拳,指节骨头捏得咯咯响,杨为哉的话不中听,可事实何尝不是如此,连日来的愤怒都被翻了出来,他不能对杨为哉发怒,忠心他的人没几个,不能让人心寒,如此,一腔怒火竟都朝着皇帝去了,若不是皇帝不看重他,让他如此艰难地挣扎于世,他何至于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夏侯恕眼睛都红了,不知是忍的、怒的还是气的。

杨为哉见差不多了,便道:“臣言语不中听,就有些急了,殿下海涵。”

夏侯恕没滋没味地摆了摆手:“你也是为我。”

“臣的话,殿下不妨想想,趁如今京师与羽林都在臣手中……”

他话还没说完,夏侯恕腾地扭过头来,他怎么没想到,杨为哉是领军将军,管着整个京城的防务,连同羽林,也一齐划给他了。

就如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艰难前行突然见到了曙光,光芒虽弱,却是黎明的预兆,夏侯恕笑了两声,看看杨为哉,又笑了两声:“将军是我贵人。”

摸不到希望便罢了,摸到了,怎么肯就此罢手?

一座城池,经战火洗礼,鲜血浓稠的腥味夹杂着汗水与火光,处处荒凉苍茫。

夏侯沛进城,她的甲胄上也溅了不少鲜血,因顾不上处置,原本鲜红的血色逐渐凝成了暗红。若是在京城,她定受不得这污秽不堪的恶心,势必沐浴更衣,从头到脚洗得脱去一层皮,而到了此地,除了有一个独立的营帐,她与将士们同吃同起,吃苦受难,绝不躲在人后。

于进攻策略,亦不独裁,光听谏言,除却偶尔补充,甚少有反驳朱遂的时候,不显霸道,反是谦仁,不压着将士们的功劳,亦不因个人喜好对谁格外偏爱,公允爱人,逐渐为将士们接纳。

一入城,便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夏侯沛扭头便看到数十具尸体在火海中焚烧,这是敌军的尸首,战争之后打扫战场,多半就是焚毁了。

这座繁华的城池笼罩在一片肃杀与血腥的阴影中,俘虏,平民,官吏,皆四下逃窜。

在京城盛世中成长起来的夏侯沛,从不曾见过如此触目惊心残酷卑微的场面。

在这里,人不是人,比畜牲还不如,男子被轻易翻倒在地,拳脚相加,他们反抗不过,亦不敢反抗,只能麻木地承受。街角,一个惊慌无措的民妇被几名狰狞的大兵围着,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放声大哭,被一个大兵拎起来甩了出去。撕拉一声破碎撕裂的声音,衣服被撕毁,民妇的眼中充了血,她疯了一般地朝儿子冲去,却被人拦腰拖住,狠狠按在地上!

胜利者,施加在战败者身上的奸淫掳掠就在眼前。

这不是人间,这是地狱!

夏侯沛瞳孔收紧,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终于,她定住了神,暴喝道:“统统住手!”

这道怒火冲天的声音,自然引起了人的注意,军士们见到元帅,慌忙下跪。

wWW .TTκan .C○

那民妇看似得救了,可她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麻木只有空洞,这麻木空洞在看到远远倒在地上的小男孩儿才被惊恐替代,她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手脚并用地冲了过去。

战争,意味着杀戮,意味着劫掠。

大兵俸禄低微,都想着在攻下一座城池后洗劫一通来发财,更因常年闷在军营里,看到女人,眼睛就发绿光。

这是大夏的兵,这是楚国的百姓。

他们对立,他们相互仇视,可他们在三百年前,同属一国,同是华夏子民。

哪怕无数次听过“百姓受苦”、“水深火热”、“路有饿殍、民无噍类”,都及不上亲眼看到来的震撼,这个世上是真的有人活得不像人的。

这还是攻下的第一座城池,之后呢?

大夏攻下楚国是为了凌虐楚国的百姓吗?这些人是楚人,可是在城破那一刻起,便都是大夏皇帝的子民!

“都给本帅住手!”夏侯沛再度喝了一声,她高声道:“传本帅军令,但凡有扰民者,不论是兵是将,官位高低,一律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寂静无声。

朱遂就站在夏侯沛身后,他皱了下眉头,碍于元帅威严,到底忍住了没说。

不让小兵抢掠便是断了他们的好处,不给他们好处,又要他们用命拼杀,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最多约束着不要弄出人命来就是了。

夏侯沛说了,就会做到,她一挥手,身后的亲兵便将军医找了来,提那小男孩看了看,还好,只是背过气去了,并不要紧。

当夜,郡守府,一干将领在此开会。

一条军令不是元帅说了,便能要求人一丝不错的遵循的,就连皇帝,下一道诏书,也得有理有据。

众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夏侯沛知道,她道:“依诸位看,朝廷攻打楚国,是要将这一片广阔的江南沃土抛荒,变作南疆不毛之地,还是要纳入我朝版图,创一个万邦来朝的盛世。”

一片寂静。

也不知她做什么说这个,左将军马明不耐道:“自然是后者!”他性子直,语气便不大恭敬。

夏侯沛也没怪他,笑笑道:“让士兵们把能抢的都抢了,这些百姓是亲近楚国还是亲近我朝?来日朝廷再派亲民官来,你让人家怎么当官?怎么治理?”

脸色不大好的将士们总算平息了怒气,仍旧是不高兴,不抢,不是白卖命了?他们还好,还能加官进爵,还有大义在心,可底下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兵呢?能说得服吗?

朱遂道:“元帅此言甚是,可底下人,不好交代啊。”

“将军可曾打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仗?”夏侯沛突然问道。

朱遂一愣,元帅说什么呢?

“将本帅今日所言,传扬出去,下一回攻城,百姓可还会殊死抵抗?”

众人皆愣。

“将俘虏的将士们收编,与我军一视同仁,再将此事宣扬出去,风闻的城池,楚军可还会顽抗不降?”

是这个道理,朱遂自然也知道,可是……

夏侯沛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花瓶旁站住,这花瓶品相上佳,看得出是前朝古物,必是出自官窑。

“楚国这些做官的,光顾着搜刮民脂民膏了,这座郡守府,折成银线,也不知价值几何,更不必说仓癝中的好物了。”夏侯沛自言自语地叹息。

朱遂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

寻常百姓能有什么好东西?将郡守府瓜分一部分,也足够了。

攻下一城,所取财物,都是要造册收入国库的,这是明面上的事,私底下,却是先让将军们分了,再将剩下的造册入库。

此事,皇帝知道,将军们亦知道。只要不闹得过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朱遂站起身,一抱拳:“属下领命。”

这样安排是最好的,众将军都服了,一齐起身,齐声道:“属下领命!”

私下将所得分给士兵,无人揭穿倒罢了,不然,倒是一个现成的把柄。夏侯沛十分尊重眼前这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们,说话时语气便温和了些,道:“且不忙,待我具本上奏,禀明圣上。”

如此,便将事情做得更好看了。这笔支出,便是对士兵攻下一座城池的奖励,想来皇帝也不会吝惜这点钱财。

人人都满足了,夏侯沛却是沉甸甸的。

她用过晚膳,在城中巡视,处处焦土,断壁残垣。此处守军见抵不住了,便在城中放了把火迷惑人心,自己带着几个亲兵从另一门跑了。

他们走的利落,剩下的无辜百姓却吃足了苦。半座城葬身火海,无数人颠沛流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想郡守府中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讲究的陈设,再观百姓苦难,这句诗,真是丝毫不差,鞭辟入里。

夏侯沛叹了口气。

她想念阿娘了,满腹心事,无处诉说,若是阿娘在这里,她就能毫无禁忌地拍案而起,疾言厉色痛斥官吏的严酷腐败了吧?

她想着皇后,皇后又何尝不想她?

自夏侯沛远行,宫墙边的柳树枯了又绿,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时光中的人踽踽前行。

窗外在飘雨,自入新年,便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及时雨,想来今年又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去下碗长寿面来。”皇后漫声吩咐。

今日是十二郎生辰。

十七年了,头一次,在谷雨这一日,她们分隔两地。

上一章 查看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