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的意思我没懂……”

我直问道，“假若您真的有事，您怎么能确定那个陌生的男人会对格格好呢，再者，您那个男朋友知道您的情况吗？他是否知道您是别有用意的？您这婚结的是不是太儿戏了？”

虽然园区内部在夏季也很清凉，但我此刻站在贝明珠对面，感觉到的却是入冬的寒。

很冷。

好像如果我不抓紧她，马上，她就会离开我了。

但又很无力，有一种无论我怎样使劲儿好像都改变不了什么的无力。

这种感觉，姥姥姥爷去世时我有过，三舅走时我还有过，如今，我面对着贝明珠，却恨死了这种感觉。

“建中知道我的情况。”

贝明珠淡淡的应着，“那时候格格不在，检查和手术都是他陪着我的，也是我告诉他，不让他把我的事讲给格格听得，我们俩在决定结婚前，做了协议，财产也都做了公证，我的钱，永远都是格格的，而建中呢，他没有儿女，他说，如果我真的走了，以后他会好好培养格格，当成他自己的女儿，无论这话真假，他诚意是有的，对我，也的确是真心的。”

说着，她看着我笑了笑，“你也许不信，但我真的很爱他，只恨遇到他太晚，我这辈子一共就爱上过两个男人，第一个，也是最伤我心的，就是格格的爸爸，第二个，就是建中了，这一年来，要是没有他，我几次可能都要坚持不住，但现在，我没什么怕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尽人事听天命。

我竟然无话可说。

“小柏，你怎么眼睛红了？”

“没事。”

我别过脸，不想让她看我的眼，“那你买墓地，您那个男朋友知道吗？”

“他不知道。”

贝明珠牵着唇角，戴上墨镜，“他这个人很乐观的，他一直告诉我，会治好的，但我知道，发展到这步，机会已经很渺茫了，我希望能选择一块自己喜欢的地方，而不是被别人安排，小柏，你能给我介绍个合适的吗？”

“……”

“小柏？”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介绍。”

贝明珠有些纳闷儿和惊讶，“为什么，怎么，不愿意接待我这个客户？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咱俩认识就疯狂讲价的，你只要让我满意，价钱方面，我没问题的……”

“我做不到。”

我低着音，低到贝明珠都没听清，问我说了什么？

真的做不到，至少现在。

我像是莫名接受了一件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我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是回应怎样的情绪，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消化消化。

贝明珠怎么会生病？

她怎么会离开我呢？

她那么有力气，还要跟我吵架的嘛！

“小柏？”

贝明珠看着我还在询问，“你是……听了阿姨的事情难受啦？没关系的，人都有这一天的嘛，没想到你这人还挺感性的，好了，那阿姨今天先不看了，等过几天再来，你先帮我找找位置，最好根据我的生辰八字来，我听说这里面挺多讲究事的，格格她三舅以前就是做这个的，下次，我再找个先生来一起看看……”

“好了好了，不难受了。”

贝明珠又抱了抱我，“你看你，干销售的应该见多了这种事吗，这又没啥忌讳的，你是不知道，我爸妈很早的时候就把自己过世的地方找好了，还有那装老的衣服都是提前准备好一直放着的，走的时候我们儿女都特别省心，我现在也是向他们学习，不能给我家格格添麻烦。”

我没说话，说不出来。

不想哭的，还是流出了眼泪。

心拧拧着，好似被一只看不着的手不停的掐。

我沉浸在情绪里，甚至连贝明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回了办公室，吴飞飞看我脸色不好还一直问我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客户找你什么茬儿了？不过我听说她一身名牌呢，不像是差钱的，应该很有意向吧。”

“你别问了。”

我回了他一句就找了处僻静地，拿出手机就给周小周拨去电话，“小周，你能想办法帮我查下我妈的病例吗？”

“你妈……贝阿姨的病例？”

周小周疑问，“什么病例。”

“她病了……”

“什么病啊。”

周小周没懂，“你嗓子怎么怪怪的，说明白点。”

我平静了下情绪，“我妈今天来了，找我买墓地，她生了病，肿瘤晚期。”

“……”

周小周好一会儿才卧槽了一声，“格格，你骗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我他妈是有多无聊用这种事骗你！”

我急着，：“你帮我去查下她看病的医院和病例，我现在身份在这，直接问她她肯定不会说，更不会把病例给我看，你帮我去查下，我想知道她的详细情况。”

“我这个……怎么查？”

周小周声音颤着，“病例这种医院都管理很严的，这属于病人隐私，哪个医生会直接拿出来给人看的，除非是医生开口，才能……”

他语气一顿，“我知道了！格格，你找乔宠信啊，他以前是医生来着，人脉也多，这种事对他来讲是轻而易举，你……”

嘟——

我挂了手机，又把电话给宠信拨了过去。

当天下午，我就在宠信办公室拿到了贝明珠的病历复印资料。

很厚的一摞病例，我有许多数据都看不懂，还得靠宠信给我解说翻译。

“她做了这么多检查，我都不知道……”

我喃喃的，看着她手术记录，那些血淋淋的字眼看着我全身发抖，正在我看的认真时，纸张被人一抽—

“可以了。”

宠信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看完只会徒增担心。”

“那，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我看向宠信，“百分之几十？”

宠信直看着我，眸光微微闪动，“你要有信心。”

“我问百分之几十？”

“数据没意义。”

他冷静的不像人，“落到个人头上，那就是百分之百，你不要想那些，只要坚定的治疗就好。”

说着，他又补充道，“我看了一遍，患者的治疗过程完全没有问题，扩散了可能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没办法，只要她身体条件允许，可以继续手术，放化疗，你要相信医学。”

我没在说话，耷拉着脑袋点头，“我知道了，真的谢谢你，病例我先拿走了。”

说完，我给他鞠了一躬就准备出去，没走几步，手腕登时一紧，宠信拉住我的手，“你没事吧。”

“你说呢。”

我木木的回，抬起眼，泪水却在顷刻间涌出，“宠医生，人的命怎么会这么脆呢，她那么招摇的人，说走就要走了，我还没尽孝呢，在她那里，永远都要背着个不孝女的名声了，本来我以为，等我……等我完成任务，会跟她重新开始的，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怕，她如果她走了，我在这世上，就真的无依无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