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你家主子，这几日街上不太平，别让她再出去了，如今豫王府才是最安全的。”

蒙荃抱拳点头。

“蒙荃，你先下去，我有话跟他说。”

凌越正准备离开，却被她突然叫住。

“是。”

蒙荃退下以后，明程慢慢走近眼前的人，注视的目光穿透深邃，许久侧脸一笑，“凌越公子是通透人，有些事情还是及早抽身得好。”

见他微怔，明程摘下一簇脚边金银花，似在无所谓的欣赏，却又带着隐约的愧意，“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你我之间绝无可能，凌越公子实在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是我，杀了吴念。”

“吴念若不死，怕是京城早就乱了。”

明程骤然转身，脸色铁冷，“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凌越低头，两人之间沉默良久。

“我承认，我确实对你有好感，但我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我喜欢你与你无关，只是，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必为此感到不安愧疚，等京城叛乱结束，我会给你和豫王殿下一个交代，必不会连累你。”

凌越说完，没有等她回应，只是埋着头，便走了出去。

**

慕容魏的进军出乎意料地快。

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时间，北军便兵临城下，整个京城城楼，十万守军，列阵而待，萧珏身披盔甲，立于高楼之上，御驾亲征，与军同战。

“谁让你出来的？回府去！”

沈韶看着一身戎装的沈歆低吼道，“胡闹！袁毅给我送她回去！”

“姐姐和姑姑都可以上阵杀敌，保卫国家，为什么我不可以？！”沈歆嘟嘴十分不满。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以为是平日里的嬉戏打闹啊！？”沈韶将她推给袁毅，“等你把逍遥云落剑和雪无痕练熟了，我再让你上战场！现在门都没有！回去！”

“三小姐，这边。”

沈歆烦闷，“什么嘛…。”

城楼之上，弓箭手果决地立于城墙间隔中，扣弦弯弓，虚席以待。

城楼之下，乾州骑傲然屹立于落日余晖中，手握剑柄，顷刻将发。

黑压压的人海气势逼迫，三十万人在这一刻静若无声。

“太后张氏，承王萧暄，狼子野心，企图惑乱人心，谋朝篡位，实乃大逆不道之徒，自今日起，革去萧暄皇室宗籍，贬为庶人！其余犯上作乱者，只要此刻投降者，朕保证概不追究！”

太监念完圣旨，暮夜之下，两军肃静如丝，端容肃穆。

只见城楼下的北境军中策马前来一人。

慕容魏立于最前，墨兰铁甲，熠熠生辉。

“皇上失德，我等有目共睹！以免生灵涂炭，还请皇上开城投降，让位于承王殿下！”

慕容魏的声音像是平地一声惊雷一般，在城楼上方，环绕回响，余音不绝。

萧珏扣在城壁上的双手，青筋尽爆，贲张的血脉像是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

“保护皇上！保卫京城！我等誓死不降！”

须臾，城楼便开始响起一道道坚定的声音。

“保护皇上！保卫京城！我等誓死不降！”

“保护皇上！保卫京城！我等誓死不降！”

海锐和叶敏两位将军于城楼下紧握拳头，怒火之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二十万大军，“诸位将士们！参军之时！我们都曾在校场起过誓，誓保皇上平安！誓与大梁共存亡！如今奸邪当道，正是我等报效皇恩之时！众位将士听令！”

“在！”众人像是被鼓舞了一般，精气神都足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拔刀起剑。

“杀！”

慕容魏那双深凹难测的眼神愈加冷冽，亦挥剑直指城门，“传承王旨意，拿下狗皇帝人头者，裂土封王！赏黄金万两！”

“杀！”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嘶喊叫杀声震天动地，穿云碎石，两军皆以雷霆万钧之势，包围城墙，以巨石木桩撞击城门，以血肉之躯匍匐而上，火箭碎石一泻千里，整个城楼一片血腥火光。

城楼上，沈韶满眼痛意地看着那个厮杀遍红的男子，心，像是被人一块一块撕裂开来一般。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傻！

你可知你这样，便再无回头之路……

不过片刻，慕容魏身着千疮百孔的墨兰盔甲，决然挥剑，刺进前方人的心脏，手起刀落，鲜血汹涌，瞬间汇聚成河，无数生命在一阵阵嘶吼拼杀中消逝不见。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和漫雪之事吗？这些年你对世子妃怎么样，哀家都看在眼里。”

“姨母知道就好，若是姨母以后再想伤害靖州，伤害她，别怪长临不念骨肉亲情。”

“她是你最爱的人，哀家怎么会伤害她？真正伤害她的怕是另有其人。”

“什么意思？”

“你可知她为何站在皇上这一边？因为早在漫雪进京之前，皇上就…就…。把她…”

“你胡说！绝不可能！”

“哀家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派人去看看她的守宫砂还在不在不就知道了。”

第174章 京城叛乱

……

“世子，派去查沈郡主的人回来了。”

“说。”

“启，启禀世子，沈，沈郡主的守宫砂，却是，确实没有了。”

所有的信念都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所以的意志都已经聚集在手起刀落，鲜血汹涌之间，他，没有退路。

此仗他必须赢。

“豫王那边有何消息？”

“回皇上，没有任何消息。”

萧珏随即看向沈韶。

“回皇上，平乐关的流匪已清，只是。只是靖州骑最快也得明日一早才能到。”沈韶回道。

“两位将军，可能撑到明早？”

叶敏和海锐相视一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多三个时辰…”

萧珏沉重地看着城楼下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厮杀，目光一暗，“拿剑来！朕亲自杀了这些谋逆叛徒！”

“皇上！”

“皇上不可！”

“皇上不可！”

“皇上乃九五至尊，岂可亲征，若是龙体受损，如何对得起萧家列祖列宗！”

“皇上三思啊！”

城楼上众位大臣们跪了一地，劝诫着，可偏偏萧珏已手持银剑，决心一起厮杀！

“走开！谁再拦朕，朕就先杀了谁！”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皇上三思！”

“皇上！，诸位大人说的对。”沈韶从一旁走了过来，“皇上千金之体，怎可有损？漫雪常年征战，愿替皇上和大梁一战！”

“漫雪你”

“诸位大人！现在乃我等报效皇恩之时，谁愿意与我一起上阵杀敌！”

“我！”

“还有我！”

百官之中，许多有武功的大人们纷纷站了出来。

“好！漫雪与诸位大人一道，守卫京城！”

“好！”

“好！”

雄壮豪迈的呼喊在平城响起，裂空之下，清晰刺耳。

城门开，沈韶带领众人冷肃凝眸，举剑长空，声音沉重却坚决，“杀！”

“杀！”

一时之间，双方大杀，顿时再度掀起浓烈的血光漫天，杀意噬魄，厮杀遍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沈韶一袭绒白披风，持剑而立，挥杀四方，那一袭银白与皎白月光交相辉映，本应格外明雅婉清的画面却因沈韶暗沉铁青的脸色而显得格格不入。

手起刀落，空中飙飞的血腥似要染红明月，遍地的横尸早已看不到了路面。

“世子！小心！”

慕容魏被护卫推了一把，从马上翻身下来避开从远处射过来的短箭。

穿过层层血气浮靡，透过无数人头攒动，慕容魏深凹的眸光迅速聚焦到城门口的那一抹银白之影上。

是她。

她这是要杀死自己吗？！

沈韶目光灼灼，一动不动。

长临收手吧！真的收手吧！

“给我杀！”

慕容魏一个飞身，脚踩马背，腾空而起，轻功再度坐于马上，“杀！”

北军将士们挥舞着大刀长矛，睁目汹汹，是比刚才更重的杀气。

“皇上有令，取慕容魏首级者！封万户侯！封万户侯！”

慕容魏冷笑，一手擦去嘴角溢血，“取我性命…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擒贼先擒王，京城守军皆向慕容魏杀来！

慕容魏被几方围攻，墨兰盔甲像是一件浓色血衣一般，尽数裂开的衣衫被无数刀剑利痕穿刺而过，早已虚有其表，胳膊，胸口，腹部，也开始尽染殷红！

“啊——”

随着一声怒吼，慕容魏手臂全开，凌厉剑气乍然前袭，周围守军顷刻间，吐血身亡！

而他周围的北军也似乎受此激励，拼杀愈发激烈。

“慕容长临！”

周围的守军一个个倒下，尸首堆积如山，不断逼向城门！

沈韶手持血剑，与仅剩的守军组成人墙，立于城门之前，“你若是要攻进这京都城门，便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让开。”低沉果决的声音像是从坟墓里发出一样。

“不让。”

“我说让开！”慕容魏剑指于他，瘦削的脸越发惨白。

沈韶看着他，手上之剑却在霎时之间，调转剑锋，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处！

“我说了，你若是要攻进这京都城门，便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沈漫雪！”慕容魏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之人会这般以死相阻，仰天痛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你呢？！你有为什么要这样！你可知谋逆是死罪！是死罪！”沈韶猛的上前一步，“你听我说，你现在投降，我可以帮你向皇上求”

“让我向他投降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慕容魏粗暴地打断她，五官狰狞，血丝遍布，满目疮痍，“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慕容魏以我乾州七城起誓，定会让他对你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你，你在说什”

“乾州骑，北境军听令！”慕容魏高举银剑，饮血而喝，“给我全力攻城！以后富贵荣华，万世流芳！”

“是！”

惨叫声，坠马声，痛喝声，厮杀声，不绝于耳，大梁京都城楼下，再度坠入比之前更浓烈的满目红光，血肉模糊的修罗地狱！

“皇上，城门将破！大家撑不了多久了！”

“来人！放箭！”

话音落，城楼之上，无数黑箭像一张密网一样直泻而下！

可乾州骑，北境军不过眨眼之间纷纷挥剑将黑网斩破！

殷红漫飞，浓烈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聚集发酵，似要划这无尽黑夜。

“皇上你看！”

京城守卫已经所剩无几，乾州骑，北境军也即将破门，却听城楼上开始高呼，“援军！援军到了！”

萧珏和城楼上的士兵将士迅速起身眺望远处，三军之前，那，正是豫王府的标识战旗！

“是豫王殿下！是豫王殿下！”众将士振臂高呼，“还有益州骑和徐州骑！也出兵相助了！”

萧珩一袭墨漆铠甲，立于三军之前，后面是壮容肃穆的二十万铁骑。

匆匆赶来的萧暄，脸色刷白，差点跌下马，“豫王！居然是豫王！”番禹亮几乎是崩溃大叫，“他还未和益州联姻！你们不是说益州不会出兵的吗？！中庸而立的吗？！现在这是什么！吴敬忠又在干什么！啊！”

刚来的承王大军便被萧珩于半路截杀，内心巨震，他们从未得到过豫王会出兵的消息啊！

二十万大军黑压压地从外包围城楼，萧珩持剑，策马上前，昂首高举着那块代表无上尊荣和权利的鎏金令牌，双眸之中，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传吾皇之令！叛军即可弃兵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声音清晰响亮，却又振聋发聩，城楼上的老弱残兵们齐声高呼，城楼下的北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散了军心，不知到底还攻不攻。

“诸位将士听令！”

“在！”

“在！”

“在！”

整齐洪亮的叫喊声在厮杀之声中响起，似要将黑夜划出天际。

“保护京城！保护皇上！承王府及北军拒不投降者，杀无赦！”

萧珩肃冷刚严，挥剑前指，身后二十万骑便齐齐冲了出去，像一片墨黑的羽毛，舒展开来，立刻席卷已成瓮中之鳖的北军。

“世子！我们被包围了！”

“世子！是豫王！”

“世子！我们怎么办！”

慕容魏浑身是血，被一只流箭狠狠地划过胸口，在地上划出了整整一丈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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