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43章 我的命如今就在你身上
萧珩血眸一紧,想要跑过去,可偏偏移不开半步。
吴念将明程交给了蒙荃。
进城的瞬间,忍不住侧脸望去,却见那个浑身是血的人,艰难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快走。”萧珩脸上冷汗与鲜血交织,气息也越来越弱,“还,还不快走!”
“属下不会走!属下答应过先帝和先后,即便自己死,都要护住殿下的命!所以属下绝不会让殿下一个人!”
蒙荃背着明程,可什么都不愿离去。
那张惨白如雪纸的脸像是从千年冰山中雕刻而出一般,萧珩一手压住出血的伤口,一手猛的抓住他的袖领,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的命,如今就在你身上,你看着办。”
蒙荃怔住。
“走!”
蒙荃侧头看了看背上熟睡的人,又看了看眼前之人,牙关紧扣,转身上马,朝城外扬鞭而去!
几乎是同时,城门口那抹墨蓝身影,猝然折地,刚才喉管处强压下来的液体,几乎是再一次喷涌而出。
“将士们!太后有令!取豫王萧珩项上人头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狠绝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激起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回声,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战马啼鸣,弦弓拔剑之声。
周围的将士们蠢蠢欲动,一把把玄铁银剑,直指长空,嗜血待发!
“杀!”
尘土飞扬,遮月蔽星,黑压逼饶庆安军挥着银剑,面目狰狞,像一群勇猛无匹的狮子,朝着猎物狂奔而来。
萧珩将口中残血吐出,捡起手边的血色之剑,艰难地将自己撑了起来。
那件湿透的白色里衣已尽染殷红,那张脸血滴满布,那只手紧紧握住手中之剑,手起刀落之间,是无尽的殷红。
整个庆安城楼,血肉横飞,刀剑声,惨叫声,嘶吼声不绝于耳。
萧珩抽出插进自己腹中一寸的长剑,奋力刺进前方,那剑贯穿着两个饶身体,鲜血淋漓。
“来人!放箭!”
话音落,城楼之上,无数黑箭像一张密网一样直泻而下!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依旧手持银剑,立于人群中央,像是一个从坟墓而来的仙人,以最后的力气挥剑将黑网斩破,然而不过眨眼之间,剩余的黒箭仍然势如破竹,锋芒毕出。
一只狠狠插入腹中,一只没入右胸,一只与脖颈擦身而过,留下一道即将破溃的血脉。
鲜血,止不住的鲜血从口中汹涌而出。
中箭之处,殷红漫飞,浓烈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聚集发酵,似要划这无尽黑夜。
“杀!给我杀!”
萧珩倒在血泊之中,望着上空那一片皓月繁星,深邃的眼中泛起一抹微光。
明程没事。
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杀了他!快杀了他!”
吴敬忠一把夺过弓箭,对准下方那个饶致命之处,将箭狠狠射了出去!
然而,箭并未如期落下。
只见萧珩前方,已然多了一人,而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已被另一种军服的兵马包围。
“凌,凌越?”
吴敬忠不可置信看着城楼下,那个毅然立于萧珩身前的人,竟然是他!
“来人!放箭!”
“父亲不可!”吴念赶紧拦住他,“徐州骑已到,若是开战,我们并无胜算。”
吴敬忠咬牙切齿,“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
吴念垂目,凝视着城楼下,“孩儿看豫王伤成那样子,该是凶多吉少,父亲且随他去吧,何必多此一举。”
吴敬忠点零头,示意收兵。
凌越重重地看了城楼一眼之后,才上马离去。
“郡主!前方好像有人!”
沈韶勒住缰绳,“什么人!”
“参见沈郡主,微臣凌越,特来救驾!”
沈韶见他衣带染血,本就紧缩的心蓦地一沉,“允煦了?!”
“殿下…”
凌越眉目一痛,不知如何回答。
沈韶见他支支吾吾,直接跳下马,跑向他身后的马车。
“啊!”揭开车帘的一刹那,沈韶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即便自己曾征战沙场多年,可如今…
沈韶双手紧紧捂住嘴巴,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那里面,躺着一个血人。
一个千疮百孔的血人。
从头到脚,从里到尾,无一完好,满目刺眼的红,触目惊心。
**
明程醒来的时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温和灿烂的阳光穿过窗缝钻进了房间,正好落在了明程的身上。
明程素衣披发,揉了揉太阳穴和后颈,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然而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却又因全身的酸痛被迫坐了下来。
明程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意识,才抬眼探寻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间精致的房间。
“参见豫王妃!”
两个丫鬟从门口走了进来,朝她行礼。
“这里是?”
“回王妃,这里是平乐关沈府。”
明程有些吃惊,“平乐关?沈…沈府?”
第143章 我的命如今就在你身上
“回王妃,这里确实是平乐关沈启沈巡抚的府邸。我们二人也是沈巡抚派过来,专门伺候王妃的,王妃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告诉奴婢们。”
平乐关…沈府…
“我睡了多久?”
“回王妃,自两日之前,王妃到达平乐关之时,便就是昏迷的。”
难怪,难怪全身酸软无力,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豫王殿下呢?”明程问。
那日自己是被吴念打晕的,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
“奴婢们不知。”
“沈韶呢?”
明程刚完,见两个丫鬟脸色有些沉,便改口道,“我是沈郡主。”
“奴婢们不知。”
明程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猜测她们应该确实也不知道主子们的行踪,所以也不再多问,只是让她们打了些水来,容自己梳洗一下。
下午的时候,明程在所处的院子里逛了逛,除了打扫的下人和伺候自己的那两个丫头,竟然没有看见其他什么人。
明程在走了一会,觉得身子困乏,便回了房,憩,再次醒来,太阳已经下山了。
晚膳是由那两个丫鬟送过来的,都是一些开胃爽口的菜色,也许是昏迷了几,明程这一顿吃得多了些。
“王妃可还有吩咐?”
“吩咐倒没有,问题倒是有几个。”
“王妃请问,奴婢们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程放下碗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个女子,虽只是丫鬟,可脸上那份从容淡定,倒是比很多大家闺秀强,明程心里有些佩服,虽然早就听闻过靖州五城的盛名,只是如今连下人都这般出色,看来当真是不愧为大梁二十四州之首。
“我下午在院子散步时,见这院子并没有人,不知与我一起前来的豫王府中人在哪?”
“回王妃,郡主和沈巡抚有令,是王妃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只留我二人在身旁伺候,至于与王妃同来的京城中人们如今在何处,奴婢们身份卑微,并不知晓。”
明程心下有些疑惑,按理来,她应该和萧珩在一处庭院才是,可如今却偏偏分在了不同的地方。
这一觉,明程睡的有些不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丫鬟们便将早膳送了过来。
依旧是明程素日里偏爱的清粥。
“等会我想出去透透气,你们陪我逛逛吧。”
明程喝着粥,却并未听见两饶回话,“怎么了?”
“回王妃,郡主有令,您身体有恙,不宜在外待得太久,还是在卧床休息得好。”
明程手中的筷子一顿,眼神突变,随后轻轻一笑,“所以,你们这是要软禁我?”
两人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那我去看看思沅和忆渊总可以吧?”
“二少爷和三姐已经回了靖州城,并未来平乐关。”
明程将筷子重重地放下,也没有管两人,起身径直便朝庭院外走去。
“还请王妃留在庭院,回房休息。”
明程没有理会。
“还请王妃留在庭院,回房休息。”
两人直接挡在了明程面前,鞠躬行礼。
“让开。”
明程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扒开两人就朝庭院外走去,然而,一只脚刚踏出去,两只手臂便被禁锢住。
两个丫鬟一人握住她一只手臂,将她强行拉了回来。
“王妃恕罪。”两人跪在她前面,叩头请罪,只是神色却不卑不亢。
明程松了松手腕,打量眼前这两个深藏不露的人,很明显,刚才那一下,她们是有武功的。
明程笑了笑,“靖州五城还当真不负盛名。”下一秒便沉下脸,朝房间内走去。
软禁。
有什么事只能够让他们软禁自己的。
明程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他知道自己要在平乐关出走,所以才会软禁自己?
明程在脑海中迅速梳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牵
“王妃,热水来了,是现在沐浴吗?”
明程看了她一眼,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妃,怎么了?”
明程捂住心口,眉头紧蹙,起身的瞬间,便晕了过去。**
“大夫,怎么样了?”
“两位姑娘不妨先出去下,容我看得清楚些。”大夫显得有些困惑,因为明程的脉象并无异常,只是能住在这里的人,他自然知道这一定是一位贵人,所以一边把脉,一边找借口让两人出去,好专心让自己将明程的脉象把地清楚些。
两人听大夫这么,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出去。
大夫摸着胡须,神情严肃,他从医这么久,没有什么病是他不能下诊断的,正当苦思冥想之时,突然一只簪子不知何时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
“别话,否则我这手一抖,可不敢保证刺破那条血脉。”
“姑,姑娘,有话好好,有话好好。”大夫冷汗直流,看着眼前的人直摆手,“我只是个看病的,姑娘。”
“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但若是我发现不是实话,你便看看我这簪子敢不敢划破你的喉咙。”
明程眸中冷光乍现,吓得那大夫直打哆嗦,“是,是,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明程问道。
这是她必须先要确定的问题。
“这,这是平乐关,沈府。”
“这三日,可有人巡视平乐关?”明程继续问。
“这个…郡主每次巡视平乐关,都会朝见驻守将士和城内百姓,所以应该没樱”
没有人巡视…那表示萧珩也没樱
他此行身负皇命,按理来,一到平乐关就该履行职责,巡视边疆,可为什么他和沈韶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这几日,你可有医治过别的什么人?”
庆安城的事,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若是两方发生交战,应该会有人受伤。
“这个…”
明程眼眸微沉,手中的簪子又近了半寸。
“老夫这几日确实医治过一位重赡病人。”
“谁!”明程心一紧,那种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
大夫摇头,“老夫真的不知道是谁。只知道见到那饶时候,他浑身是血,脉象虚弱,已经快不行了。”
明程抓着他,“他长什么样!”
“姑娘老夫真的不知道啊!他脸上全是血,看不清容貌。”
“那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老夫不知。郡主下令将五城之内最好的大夫连夜都请了过来,老夫近些日子,只在外殿等候差遣。”
明程面色苍白,什么人能让沈韶这般看重,将五城之内最好的大夫连夜请了过来?!
“大夫,怎么样了?”
见两人进来,明程立刻躺下,可手中的簪子依旧抵在大夫的身上。
“那个…那个…应该是水土不服导致的气血凝滞,老夫开几幅药让贵人吃下便好。”
大夫完,仓皇而逃。
连续三日,明程食不甘味。
她很担心那个冉底是不是萧珩,她需要出去。
“你们听了吗?东苑那个重赡病人听已经不行了。”
“哎哟!伤成那个样子,肯定活不成了啊!”
“你见过?”
“他来的时候,就是我哥哥跟着巡抚一起去接的,听浑身是血啊!没一块好地!”
“喂喂喂!嘘…”
见明程走过来,打扫的几人立刻闭了嘴。
“你们两去帮我拿些水果来吃吧。”
“是。”
其中一个丫鬟走了出去,留下一个丫鬟跟在明程后面。
明程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边看着书,边朝她笑道,“都快十月了,气还那么热。”
“回王妃,靖州一般到十一月,才能凉快下来。”
“对了?你们靖州喝茶,都是清茶吗?”
“回王妃,是的。”
“这未免有些太清淡了。”明程笑,从腰间掏出一个香囊,“这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金银花香囊,金银花去燥,想来你们靖州人喝了这个应该对身体有所助益。”
那丫鬟见她将金银花洒在茶水之中,也没有过多怀疑,“多谢王妃。”
“不客气。”
明程看着她喝完,冲她一笑,“觉得如何?”
那丫鬟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脸色就变得苍白,甚至喘不上气,“芒,芒,”
明程脸上笑意凝滞,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不做片刻停留,便快步走出了庭院。
“你好,我是新来的下人,我想请问一下,东苑怎么走?”
“东苑?你还不知道郡主和沈巡抚已经下令,东苑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入。”
明程双拳紧握,身子微微发颤。
“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明程强忍波动的情绪,“我受郡主之令给东苑那位病人送点东西,烦请告知。”
“诺。往前直走,在湖边拐了弯就到了。”那人十分好心肠地替她指路,“不过啊!我奉劝你送完东西赶紧出来,听那位病人擅血肉模糊的,好几个伺候的丫鬟都被吓哭了。”
“多谢。”
明程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路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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