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凌华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发一言，见她脸色十分难看，凌越赶紧拉住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凌华深呼吸了几次，朝他笑道，“我没事。”

“怎么没事？刚才还好好的！告诉大哥，怎么了？”凌越十分着急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却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像是质问一般，“大哥真的想知道？”

凌越点头，“当然。你是我妹妹。”

“那好。”凌华直截帘，“我不喜欢那位豫王妃，我也希望大哥你也不要再去和她有什么牵扯。”

凌越抚着她肩膀地手，慢慢落了下来，神色暗凉。

“如果大哥希望我开心，就承诺我，无论她要求你做什么，都不要答应，并且别再和她来往了！”凌华拽着他的衣袖，拼命地摇晃，“大哥！我是你亲妹妹！我不会害你的！那个女人就是个祸害，别再越陷越深了！就当安我和爹的心好不好？！”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凌越才从挣扎中回过思绪，抬头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有分寸。”

明程大约等了半柱香后，才看见凌越从门口走出来。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吗？”

凌越见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本是克制的神色之间又闪过一丝无奈的妥协。

见凌越解开自己的披风递给她，明程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知道今日前来很是唐突，但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希望你能帮我。”

“刘文方？”

明程点头。

那晚他在大正宫外待了一夜，她对刘文方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到了，即使没有看到那一幕，三年前的流言蜚语他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

“我并无官位，也不涉朝堂，怕是帮不了王妃你。”

明程上前一步，情绪有些激动，“你是凌大统领的公子，一定可以的。”

凌越沉默了一会，才问道，“需要我做点什么？”

“刘文方如今是巡防司副统领，掌管京城巡防，我想让凌公子”明程压低声音完，凌越的脸色显然有些变了，“王妃想让我设计陷害他？”

“巡防司官兵到底都是凌家兵马，要做到毫无破绽，只能是凌大统领或者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凌越退后一步，果断拒绝了她，“王妃，我不管你和刘文方有什么深仇大恨，这都不重要，即便他有大罪行，也轮不到你我来滥用私刑，甚至栽赃陷害，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并没有想滥用私刑，更谈不上设计陷害，我只是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而凌越公子只需要帮我提供这个契机而已。”

明程目光坚决，不容置疑，却带着深重的痛苦和煎熬。

那个一手酿成她和她母亲今日悲剧的人，她也绝不会放过！

“你没事吧？！”

凌越赶紧扶着她，却在触碰她手的时候，猛的一惊，“你在发烧？！”

“我没事。”

明程退后一步，身体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却依旧目光烧灼地看着凌越，“所以，凌公子可愿意帮我？”

凌越慢慢放下双手，本想要解开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如今也只是垂头不语，许久才道，“对不起。”

那双熠灼的明眸在下一秒暗淡无光，像是被人浇灭了所有的希望。

失望，落寞，面前之人好像突然成为这炎热夏夜中最格格不入的一抹苍然色彩。

明程闭眼平复了方才的急进的心情，勾勒的侧颜沉静安然，只是在凌越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手颤巍地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再次睁眼，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情绪。

“打扰了。”

淡然轻浅的声音，正如那日在慕容府初见之时一般。

明程朝他颔首示意，并无过多强求，便转身离开。

当那一袭浅碧长裙在地面上划过一抹刺目的弧度后，凌越只觉得胸口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生疼生疼。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凌越呼吸急促，右手微微抬起，按住心脉的位置，神情恍惚迷茫。

为什么这里会那么疼？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心疼？

胸口的窒息压抑不断撕扯，凌越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抓着衣袖，缓冲着从全身各处袭来的心痛，一种莫名的悲伤和心痛。

“我会帮你。”

清晰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明程一愣，顿住脚步，像是在确定刚才自己所听到的话。

“我会帮你。”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比刚才更加确信的笃定。

凌越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微风袭来，扬起那一袭墨黑长发，月光之下，那张皎洁容颜，像是历尽千帆归来一般，俊雅绝世，清荡无双。

“谢谢。”

明程转身朝他行礼致谢，“凌公子相助之恩，明程铭记在心，日后定当回报。”

凌越微微叹笑，没有再多什么，只是转身走进了府里，只是在踏进门槛的瞬间，脚下像是突然失去了前行的力量，木然地站在门口，像一座雕塑一般，出神地看着前方，许久才仰头，像是在注视着今晚并不明亮的夜晚，嘴角那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仿若水滴石穿的那一刻，耀眼却刺眼，轻松却残忍。

“真是难得啊！”

萧珩将她的一缕发丝拨至耳后，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那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发生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明程侧脸避开他温热的手心，转身离开他的气息，坐在九曲长廊的栏椅上，看着前面的碧墨清溪。

萧珩眉峰微挑，收回了手，坐在另一边，同样看着那一潭碧墨清溪，目光恬淡希冀，“其实，像这样被禁足也还不错。”

“什么？”明程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什么？”

萧珩一笑，转过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我，如今陪你在家赏景看书好像也还不错，你觉得呢？”

明程摇头轻笑，“我这里庙，可不像品花楼容得下那万般妩媚，千般风情。”

“万般妩媚虽好，却不及夫人风姿丝毫，千般风情虽美，却也不及夫人气韵半分，既然不如夫人，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萧珩神情浅笑迷离，优雅雍容。

明程朝旁边坐了过去，躲开了他真假难辨的怀抱，“如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太后和慕容魏这一次是下决心要击垮你，坐以待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

萧珩看向远方，眼光恬淡，“那我的作风是什么？”

“当然是要绝地反击。”

萧珩扭头，探寻地看着她，“你到底是关心我呢？还是担心你哥哥和明家？又或是…刘文方？”

明程并未反驳，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道，“我过，刘文方的命，我是一定要的。”

萧珩怅笑不语。

明程顿了顿，再次开口，语气已是带着一丝柔软和关切，“我自然也担心你。”

“是吗？”萧珩扬眉，嘲讽的语气之下却是带着一份急切的求证，“所以你那日奋不顾身进宫，难道是为了我？”

明程没有回答。

因为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那日为何费劲周折要进宫找他。

萧珩眉间一紧，失望一纵即逝，“算了，当我没问。”

“允煦。”

明程握着他的衣袖，面色焦急，“这次不是闹着玩的，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萧珩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明程低头思索了一会，起身朝碧溪苑看了一眼，“这里的景致长年都是一个样，倒还真有些看腻了。”

“你若看腻了这府中美景，咱们就出去看看，京城这么大，总能找到让你如意的景致。”萧珩起身，掸璃衣袍，“反正只是禁足京城，又没禁足王府，正好出去陪你逛逛街，可好？”

明程一愣，倒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凌越那边，想来应该准备好了。

她，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指望今日一切都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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