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两天，刘致也没去成荒土废墟的场景，岛城常年的晴空万里罕见地春雷阵阵，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股足了劲，弄得刘致连出门的欲望都没有了。

室外活动实现不了，刘致还是抓住了最后一天去参观了水下摄影棚，听介绍说这里的大池子体积位居亚洲第一，而且常年恒温蓄水，清洁系统和水下辅助摄影系统面面俱到，刘致回想起几部在这个池子里拍过的电影，水下拍摄的效果确实梦幻得让人垂涎，寻思着第三季的剧本无论怎么样也要提提海洋戏，最好是让陈晋凯来演这个水下挣扎逃生的戏码，提前还要让他注意体型的提升。

心里敲定主意后，在征得园区允许的情况下，刘致绕着池子的几个取景窗拍了几张照片，打算回去再寻一些水下摄影的作品，找找灵感。

岛城的一年四季，都是大风带来又带走的，别人的春雨都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岛城的大风将春雨伴着刺骨的冰寒灌进人身体里，让刘致无比希望把自己丢进那个棚子里的恒温水池，温度肯定是比室外高得多的。

后两天也没能和邱文博怎么见着，刘致拒绝了邱文博让小詹开车送她去机场的好意，实在不好意思让这群忙碌的人送自己这个闲人去机场，打个车又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之前说好去邱文博房间吃的糖葫芦，就这样被遗忘在那个小冰箱里了。

下了飞机，自己坐车回到公寓，到楼下办公室一看空空如也，才想起大陶最近帮邱文博去打理宁星那边的事务，连想约饭的章筱荃都跑到外地忙业务了，忽然感觉自己都要成为北京城第一闲人了。

于是刘致花了快一天的时间，在家里把从萧琪那得到的信息整理进电脑上的一个秘密文档，打算在下次去岛城前想出第三个问题，将和萧琪“我问你答”的游戏尽早终结在今年的上半年——

——朋友之间，你瞒我瞒，像个什么事呢？

但游戏还是必须玩的，她答应根据十个问题写出的剧本也会写出来。

她不知道最后的答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就像很多有可能走向无疾而终的恋爱一样，尽管想起未来的态度不会乐观，但还是想拼尽全力尝试，打得开局面最好，打不开局面就好聚好散。

在换成现在的职业以前，刘致本以为工作的日常就是每天对着电脑怼键盘，昏天黑地、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将剧本完成就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接触可以大大地降低，每天可以不用开口说十句话以上；结果呢，除了要参加各种大大小小跟作品相关的工作会议以外，还要参与各种各样的聚会、晚会、活动，她的衣橱里衣服的品类已经从日常扩展到好几天适合参加宴会、Party的漂亮又价格不菲的小裙子了，至于一直很想尝试酷帅职业西装西裤，她还没有勇气传出去，毕竟还没有那样的气场。

摸着新裙子上的吊牌，感叹收入增加以后，必要的花费也增加了，真是赚得多花得也要多，在这个人情关系紧密的现代社会，刘致怀疑像葛朗台那样的人到底能否赚到、攒得下钱。

当然，能穿漂亮的小裙子，也是非常开心的事，刘致对自己目前这样匹配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感到满意。

晚会当天，刘致提早联系了佟木，相约了一个差不多的时间到会场，这样自己也不用落单闲等。

事实上，闲等什么的真的是她想多了。

主办方公司现场的接待人员都相当上道，提前都做好了各个嘉宾和得奖者的功课，就算会上的她认识的大牛同行不多，但接待的公关同事们都会做好恰当的引导，把他们有意无意地带到适合的位置——像现在她就被领到了一群稍显年轻的群体旁。

一介绍，才知道这群人都是本次高塔计划的得奖者，那个听佟木提过的电视剧类第一名的帅小伙和同是第一名的电影类得奖者，一道在休息时接受记者的访问，比大部分人提早一个小时就到场了。

获奖者中有男有女，其中有不少人显然是知道刘致的——

——显然，作为本次大赛的话题点，从入围到得奖一直在网上为高塔计划带热热度，期间还有受争议的《原上草》复播的事儿，比起作品，他们更早知道的是她的样貌和新闻。

众人心中想法各异，但在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有的会热情地上前握手交谈，有的只是在一旁淡淡递个微笑就当是打招呼认识了。

“我可是《原上草》的忠实观众！”有个戴眼镜蓄着小胡子的男生握着她的手说，脸凑得离她十分近，有几颗唾沫星子都溅她脸上了，她只能尽量克制而假装不经意地抽出手去拿一旁的水饮。

“幸会幸会……”刘致两只手都握在了水杯上，侧过脸小小地喝了口水，“那你喜欢里面那个人物，或者哪一段剧情？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把话题把工作上引，毕竟这群人里有不少也是有参与过剧本撰写的，只不过以前还没混出头或者像刘致这样运气好到爆跟了个好老板，但他们对工作和学术上的了解肯定不比刘致少，专业上的东西说多了，要不显得班门弄斧，要不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在轻松的氛围中格外扫兴。

但她确实也想用扫兴这一点拉开和小胡子先生的距离。

“呃……我喜欢，萧琪演的那个角色！”小胡子好像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忠实，有些支吾地回答了刘致的问题，然后就是干笑，“呵呵呵。”

行吧，她也没期待过什么，又问了小胡子对几处剧情的看法，对方接不上话，“呃”了几声后，又换了个笑容。

“哎！剧情实在太精彩了，我觉得要不刘小姐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们会后详细讨论讨论？”

小胡子的这话中的暗示，让旁边的几个男的听了忍不住低声笑了。

刘致皱眉，这回是直接拒绝了继续谈话。

“也不用那么麻烦，以后大家还会集训，碰面的机会多了，有空再说吧。”

“哎刘小姐……”

小胡子反而有点不依不饶了。

“你们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有个人笑着走到他们中间来，打断了小胡子的话。

年轻的男生，四肢修长，面容清秀，一双眼如点漆黑得发亮，也戴着眼镜，只不过气质斯文，和小胡子那是天差地别了。

刘致猜想，这个大概就是佟木口中的那个“天赋与颜值齐飞”的电视剧类第一名了。

她快速地再次打量众人，发现佟木关于颜值的部分说的确实是实话，在他们这群眼镜仔中，他真的是最好看的眼镜仔了，就算是和会场其他人比较，和主办方公关部的那些俊男靓女站一起，他也是能打的。

她猜的当然不错，这个全场颜值担当就是那个医学院的学生，将悬疑故事写得又惊悚又好笑的电视剧第一名，廖长烟，这个颇为文艺的名字，听说是他那个爱看古言小说的母亲写的——就是这么会儿功夫，他本人在众人的询问下自己说的。

虽然从刘致在网上公布的片段来看，他说的这个理由很可能和他写的那些段子一样，是编的。

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都是受人追捧的。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到了他身上，没再有人有空去纠缠刘致了。

电影类的第一名，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大哥，听说之前做了好些年的法院书记员，他写的剧本听说就是以他之前在法院多年的工作经历为蓝本创作的，其中有不少独特的角度是一般人日常想象不到的，刘致感觉很有兴趣，主动跟人攀谈起来。

由于主办方公司已经买下了剧本，关于剧情故事，这个叫方传戎，外表看着温吞细致的男人无法跟刘致说太多的，但难得有人对他枯燥的日常表现出那么浓烈的兴趣，跟在他旁边一连十几个问题地发问，平日少言的他也高兴地跟刘致隐去了关键信息，说了几件他经手的案件。

直到佟木姗姗来迟，跑来找刘致，顺便看看廖长烟，刘致才被她在津津有味的状态下拉到会场的一边。

“怎么样？传空可是很看好这小子啊！”佟木眉飞色舞，“嗯，嗯，有被看好的资本，必须要抓着不放。”

“传空，谁……哦，主办方啊。”刘致尴尬地没记起主办方公司的名字，只能悄悄吐了吐舌头，“失礼失礼，罪过罪过。”

“哎，你说你？”佟木一脸无语，“就算不和人签约，好歹人也是给你钱的，金主粑粑，用点心，好伐？”

“我一直就有这个毛病。”刘致低声说，“可以记得一个人的经历、外貌，记名字就总是困难——还有一些歌名、电视剧电影的，我也是……”

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捂脸了。

“……实在是羞愧。”

“……唔，不跟你计较这个。”佟木摆摆手，“怎么样啊？那小子？你感觉？”

刘致感觉这个问题问得她有些奇怪——她能感觉怎么样，她要感觉怎么样啊？只是一个比赛中的竞争者，比赛后的同学、同行，她还要怎么感觉？而且——

——“没啥感觉，嘿嘿……我刚刚跟电影第一名聊得正好呢，你不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