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时，警局。

深夜里刮起一阵妖风，鼓动得玻璃窗不住地发出隆隆的颤动声，值班的警员看了眼窗外，室内暖气宜人，但他还是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端起刚泡好的两杯热茶，穿过长廊走进办公室。

“邱先生，队长，喝杯热茶吧……”

“放那吧。”一个身形彪壮的男人看着年轻的警员点点头，“谢谢了。”

警员离去，吴队长似才意识到时间已是半夜，他掏出口袋的烟盒，却已是空无一物了。

“抽我的吧。”

对面的人贴心地递来了自己的烟，吴队长也不客气，接过来自己点上，“你自己不来一根？”

邱文博摊手，“喝茶就好。”

吴队长呼出一口烟气，夹着烟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墙上的投影变到另一份文档上。

文档上有一年轻男人的正面照，几张监控拍到的照片，还有一些文字资料的描述。

“张恒光……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邱文博看着文档上的资料皱眉。

“他母亲的名字你肯定更耳熟。”吴队长往下翻了一页，“张云虹，有印象不？”

“张云虹？”邱文博不禁愕然，“摩信的董事长？”

“对，就是人称地产铁娘子的张云虹。”吴队长抖下烟灰，“她和她丈夫两人一手打拼出摩信故事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十二年前丈夫和长子一同死于意外，那也是个大新闻了。”

“那张恒光？”

“张恒光，就是她唯一剩下的小儿子咯。十二年前小儿子才八岁，自意外发生以后就成了她所有的精神寄托了。”吴队长呵呵笑起来，嗓子里跟着发出哑哑的嗡鸣，“所以你该知道当我们查出张恒光就是'帽衫'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了吧？”

“什么感受？”邱文博淡淡地说，“犯法的人就要受到相应的惩处，不管他是谁的儿子还是谁的父亲。”

“可是有钱可以干很多事，别装作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吴队长摁灭烟头，“张恒光现在被他母亲送去了国外——而且我必须告诉你，他在五年前就已经做过精神疾病的鉴定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证据指向性不够明确，嫌疑人还有一张疾病的'盾牌'，这一切的进行会很困难。”

“这种时候咱俩提困难没有意义。”邱文博轻笑出声，“认识多久了？你要是没有解决办法，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吴队长朝他伸手，“拿来。”

“……”

邱文博将剩下的那包烟都放到了他手上。

吴队长呵呵呵地抽出一根点上，剩下的放回自己口袋。

“张恒光的精神不大正常是真的，反侦察能力强也是真的，现场干净得让我们拿不出办法，我们能不生气吗？”吴队长说着还拍了下桌子，“但回头想想，他能闯入萧琪家又顺利溜走，不还是因为他有那里房子方便脱身？他能长期租住在五星级酒店、被及时送出国，这又是为什么？照我说，最有效的办法，肯定不是花大功夫把他抓回国，坐几年不痛不痒的牢。”

是的，邱文博一下子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说明星的私生问题也是名气所带来的苦楚，光说跟踪和骚扰这两个行为，本身是很难界定的；像“帽衫”虽对萧琪和刘致造成了确切的人身伤害，但却始终没有指向明确的证据用以定罪，更何况他还有精神疾病这一点能逃脱罪责呢？

然而，即使“帽衫”没有精神疾病这个盾牌，凭借着他家财力，只要能保释，坐牢远远达不到惩处的效果。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吴队长斜眼晲着他的神色，幽幽地说了句，“这些话我也只能在半夜把你叫过来说了。”

“打蛇打七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邱文博沉吟一句。

“你懂就好。该查的，该跟的，我们都会做，这个你们放心就好了。”吴队长又笑了，“不过我还是多嘴一句，'帽衫'盯上的毕竟是萧琪，你如果要女朋友出口气，这不好实现，能限制住他的行动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出气——我是这样的人吗？”邱文博又喝了一口茶，”这么会儿茶就凉了。”

“别人不知道，我还是了解一点的。”吴队长摸摸怀里那包烟，“这个你就别想拿回去了，哈哈。”

邱文博摇摇头，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离开了警察局。

临近年底，本来说要在北方看完第一场雪再回家的张春玲女士，苦等无果，耐不住迥异的气候，决定打飞的回去了。

“妈你真给我们南方人丢人。”

机场门口，刘致拉着自己老妈的手，半真半假地嘲笑，“一个从小经受南方法术穿透伤害的人，居然受不了北方这种表面的物理攻击。”

张春玲瞪了女儿一眼，但碍于邱文博还在旁边帮忙拎着行李，她也只是哼了一声：“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北方冬天太干燥了，我鼻子受不了。”

刘致忍不住笑：“哎对，回去吧。你在这天天做些那么好的猪饲料，短短十几天把你女儿喂胖了一圈，再待下去，可真是要胖若两人了。”

邱文博没说话，只是在旁边甜甜地笑，安静而有礼。

“你还好说？我刚来那天你脸色都黄成啥样了？也幸好是这两周天天汤汤水水的，脸上终于有点血色了。你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少让我操点心？”张春玲可没觉得女儿胖，“再说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能不能注意点外貌？枯黄干瘦的。”

“天地良心，你看看我这肉？”刘致掐着腰间圆润起来的二两肉叫，“不用挂心我，我好着呢。”

她又看了眼邱文博：“再说了啊，这个时候作为男朋友都会说‘没事的，阿姨，不管致致她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她’——对不？”

说着手肘怼了怼旁边的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学我说话还捏着嗓子这是什么道理？”邱文博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你现在脸皮都变厚了。”张春玲看着女儿两人，心中也稍微安定，“就送到这里吧，赶紧回去，天怪冷的，你们都好好注意身体。”

邱文博笑着说知道了阿姨，刘致只是点点头，上前拥抱了一会，目送着张春玲走进人群，好一会儿才和邱文博拉着手往外走。

“‘致致’这个称呼听着挺可爱的。”邱文博笑着说，“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刘致尴尬了一瞬：“……我……”

“你是刘致吗？”

没等话出口，忽然有人跑上来拍了下她肩膀。

回头一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她，时不时还往旁边邱文博脸上瞟一眼。

“呃……是的，你是？”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静下心来，回问了一句。

“小三都去死吧！”女孩后退一步，大喊一声。

刘致这才猛然察觉不对，可她向来是反应慢半拍，想躲避时已被人先一步往后一拽护住了。

“哗！”

邱文博挡在了她面前。

刘致上前一看，邱文博侧身衣服全湿，而那姑娘一只手腕被邱文博扣住提起，另一手赫然就是曾装满水的纸杯。

周围很快聚来了围观的人。

女孩如同小鸡一般，扑腾挣扎，嘴里恶狠狠地喊：“你放、放开我——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长得人模人样，还是个导演呢，垃圾！像你这样抛弃原配找小三，都该一起去死！”

“卧槽你——”

刘致忽地一股火气冲上头顶，就要冲上去拽着女孩的衣领用博大精深的语言教育一番，却被邱文博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按了回去。

刘致瞪眼：“？！”

邱文博飞快地丢来一个“我来”的眼神，就把那姑娘的手递到赶来的警察手里，才施施然拍了拍衣服上的水。

“放、放开我——干嘛抓我？！我就是不小心水打翻了！”女孩挣扎着跟警察解释。

“不小心水打翻了？”

邱文博轻笑，环视一周，“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人拿着手机录像呢，你是打翻水了？”

“我、我就是——那也不能把我抓起来呀！”她分辩着，看了一眼周遭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人群胆子又大了起来，“泼你们又怎么样？小三和渣男，不该泼吗？！”

“呵。”邱文博冷漠地看着她，“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做出袭击行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就这么想和警察叔叔回去喝茶？看样子你也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众对我的女朋友和我进行诽谤、造谣生事，我会诉诸法律寻求公义，你等着收律师函吧。”

“——什么、什么诽谤？造谣？！”女孩被他的话惹急，顾不得害怕，“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不就是仗着有点钱、有点名气，那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吗？！”

说完又哭起来：“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不该泼他的，我错了，我错了，可是他也没事，不是吗……”

“亏得是天气冷了，不然你这一杯要是滚烫的热水，我就要多加一条故意伤害了。”邱文博冷冷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邱文博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哭有什么用？就只会用哭博同情而不是事先考虑做错事的后果吗？二十一世纪了，谁弱谁有理，这招没那么好用了。”

他扯扯嘴角。

“好好跟警察同志回去做笔录吧——这事我会追究到底，让你明白一个成年人应该怎么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样，我也会让那些在背后散布谣言的人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