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刘致和萧琪坐上了前往西南的飞机。

与萧琪一同出行，坐高铁坐的是商务座，坐飞机坐的是头等舱，但对于不爱坐飞机的人而言，仍然没什么享受好感而言。

幸好熬了几天夜，前往西南的四个小时正好留作补觉。

将飞行时间大部分用于睡觉，可以说是非常“头等舱”了，刘致睡到一半醒来，周围都是沉稳轻缓的呼吸声，旁边的萧琪蒙着眼罩，大半张脸都被挡住，沉睡梦乡。

坐头等舱，不就是图个舒服觉的吗。

刘致脑中浮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恍惚间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过飞机的过道，走到某个座位旁，好一会才伸出手，拍了拍正蒙着脸睡觉的某个人。

你干嘛？

被弄醒的人有点恼怒道。

我……

不认识。走走走，快出去。那人不耐烦地摆手。

你有什么事么，这位小姐。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冷冷响起，她闻言回头，然后……

“醒醒，降落了。”

刘致一阵喘不上气的感觉，醒来发现，原来刚刚有人捏住了自己鼻子。

刘致：“……”

你是要憋死我吗？

萧琪笑得倒是开心。

“光是叫你叫不醒。”她说，“睡得也太死了吧？”

“……这不还没落地么？”刘致捧着头，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萧琪凑到她耳边轻声：“关键是我醒来发现你竟然在打呼诶……好些人往我们这看好几眼了。”

刘致：“……？！”啥？她打呼了？！

她环视一眼，周围的人不是在安静看报就是闭眼休息。

“逗你啦。”萧琪好笑地看着她，“真是睡得一点判断力都没有了。”

刘致：那我也还没睡够。

她最近真是困得不行了。

虽然跟邱文博说得是权衡轻重，如果完不成，高塔计划不参加就不参加了，但事实上她这几天还是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熬日熬夜地苦思和斟酌。

参与一下总是好的。

下了飞机，就开始拍摄了。

刘致表示有点慌。

萧琪在飞机上把她叫醒后就丢给她一张面膜，叫她赶紧补救补救。

但她这种程度的憔悴又是什么神仙面膜能救得回来的？

于是在去银杏村的车上，她又被萧琪往脸上拍了张面膜。

面对车上布置好的摄像头，以及坐在前边副驾驶的跟拍导演打趣的目光，刘致选择躺平闭眼无视。

“哎呀你别这样躺啊。”萧琪拍了她一下，“这样光拍你鼻孔了，显脸大啊。”

刘致有气无力地任其摇晃：“可是我好困啊……能不能剪掉这段或者只拍你……”

车上的人都被逗笑了。

萧琪：“刘老师一创作就不睡觉，我就是怕她猝死所以拉她上这个节目的。”

车上的人笑出声来。

刘致：……一上来节目效果就这么好的吗？

“可别叫什么刘老师调侃我了，你还能不知道我就是个搬砖的么？”

如果揭下面膜，镜头就能拍下刘致一脸无奈的模样了。

“客观地说，我们不都是搬砖的么？”萧琪一脸正经，“但在我眼里，你就是像老师一样优秀啊。”

……感觉演得有点过了喂。

后来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程里，刘致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幽默大师，不管跟萧琪说起什么，都会引起一阵欢笑，她后来还一同放平了座椅，敷上了面膜，这画风简直不要太美。

两人在目的地的落脚点是一间小平房民宿，带着小院子，院中挖了个小鱼池，各种光滑的鹅卵石和绿植布置，和池中悠游的鱼相映，有静有动，真是一番无所事事休闲度假的景象。

说是闲暇的假日，其实拍摄的行程相当紧凑。

到达的第一天晚上，拍摄任务就是体验当地被银杏树环绕的天然温泉。

天然温泉离她们的民宿并不远。刘致本以为只会拍一下在温泉旅馆外围的布置，她们品尝如温泉蛋之类的温泉食物，没想到还会拍她们穿着浴巾泡在温泉里的样子。

虽然浴巾裹得严实，就跟一条小裙子一样，但刘致面对镜头实在无法自然自在。

“摄像头就放一阵时间，一会就拿出去了。”萧琪说，“像在车上那样说话就行了。拍完了就算你光着泡也没事。。”

“……唔。”

理论上，刘致还是不喜欢穿着衣服泡澡的，但在外面这样开阔又陌生的环境中，她觉得还是穿一点比较好。

不过这都跟录节目无关了。

温泉池有大众区域也有可以独享的私人空间，不仅可以享用一整个温泉池，可以自由地在院中活动，还都有一棵漂亮的银杏树在其中形成旖旎的景观。

刘致拍了不少关于银杏树和落叶的景致，还喝了一些泡温泉特供的饮料和酒品，觉得惬意极了。

温泉拍摄结束后，跟拍导演要求她们在两人闲聊时，可以说说当下的一些苦恼，或者印象深刻的往事，并由这些点展开。

当下的苦恼？或者往事？

“对，最好还是接地气的。”跟拍导演点点头，“举个例子，就像前段时间隔壁台的那个综艺，记得吗？在讲了一些被催婚的苦恼后，他们节目当晚一直在热搜上没下来。”

“观众就喜欢这样的话题。觉得就算你在娱乐圈，你是明星，也会有这种普通人的烦恼。”

跟拍导演看着萧琪，毕竟观众看综艺主要还是冲着明星来的，而萧琪可以说是这一季里的人气担当了。

萧琪当下的苦恼？不好说。

印象深刻的往事？唔，也不好说。

不过，不好说也就是刘致的感觉，不妨碍萧琪自由发挥就是了。

“我上次还在你家的英语词典里翻到一片过塑的银杏叶。”

房间的镜头中，萧琪躺在沙发上往脸上贴面膜，周围的茶几小桌上是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酒饮，刘致则坐在地毯上喝着一杯淡粉色冒气泡的酒水。

“哎？”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大概是还能意识到私人空间里有镜头，刘致举止虽不至于僵硬，但动作和话都比较少。

更何况确实不知道萧琪的这个话头是要引出什么话题，她只好应了一下，然后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你最近还有被你妈妈催回家吗？”萧琪抛出那句话后转而又丢出了一个问题，“上回我跟阿姨聊天，她还说起这个事呢。”

还有这么一回事？她怎么都不知道。

“别怪我揭你短哈，你自己也自曝过的。”萧琪笑语，“阿姨说，她其实明白，为什么你一个人要跑到一个北方城市。”

“我妈……？”刘致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对萧琪说的话困惑不已。

“嗯。她说，你上初中的时候，因为胖，被一些男生欺凌。有一次回家一个人哭，她问了你好久，你才告诉她，有个男生笑话你胖，说了很多恶意的话。”

“唔……”刘致挠挠耳后，“都过去了。”

萧琪眼带怜意，摇摇头，“但那个时候肯定觉得过不去了。”

事实上，刘致对年少时的事，大部分都记得清清楚楚，萧琪说的那件事，那个男生的话还犹在耳边。

哟，你怎么胖得跟个猪一样？

是不是因为猪饲料吃多了，所以身上整天散发着一股臭味？

哈哈哈，我劝你还是少吃点吧，天气那么热，整个教室里都是你的汗味，臭死啦！

……

都记得。那个声音那个腔调。

但现在也只会引起一阵淡淡的厌恶，却也没更多如难过或者愤恨的感情了。

“阿姨说，你可能忘了，自己跟她说过，以后要去一个不容易出汗的地方生活。”萧琪回忆着复述，“你再也不想看到那些男生，也厌恶着由于肥胖带来的所有小心翼翼。”

“……”刘致想了想，这段哭诉的记忆，印象倒是比较模糊了。

但没想到妈妈还记得。

对于母亲，没有什么比孩子痛苦的模样更让她们印象深刻、记忆久远了。

刘致感觉有点心酸。

“我现在对那些事没什么感觉了。”她眼睛涌出涩意，“但没想到她还在意着，却一直没跟我说。”

“她总是记得的。”萧琪轻声说，“我当时翻到那片银杏叶，她就告诉我，你向往着四季分明的北方，所以留存了一片银杏的落叶。”

刘致有点沉默，只是慢慢饮酒。

“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办的吗？”

萧琪坐起身，拉过刘致的胳膊把她轻拽上沙发，“我以前不也是个胖妞？”

“嗯。”刘致看向身边的人。她还记得，萧琪的八卦资料里说她以前也在穗市上学，也是个小胖妞。

萧琪笑起来，“那时候，谁敢笑话我，我就拽着谁的胳膊，去老师办公室，直接跟老师告状，而且要大声，让整个教师办公室，甚至整个楼层都听到，都来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致听得一愣一愣的。

萧琪揭下自己脸上的面膜，表情可以说得上有点得意。

“你别看那些人，笑话你的时候没脸没皮的，事实上，当你一强横起来，找老师告状，就直接吓破胆了，以后看到你都要绕着走。”

说完，她摇摇头。

“明明外强中干，却总会对人恶意满满。说真的……”萧琪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某个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时候可以用年纪轻的玩笑话当借口，不过啊，我真希望某些人，不要长到这个岁数了，还总拿'玩笑'来当作恶意的借口。”

“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笑。”

感觉有点耀眼。

刘致心想。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今天的谈话真的解开了心中的某些卡扣，她此刻更加觉得，萧琪身上，真的有好多她没有而渴望、羡慕的东西，好耀眼。

也好温暖。

她又莫名地想到了那回和李容安的聊天。

他说“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是我印象中的你。”——说的是以前萧琪给他的感觉。

不一样的。刘致此时只想这么告诉他。

幼时的自己，因为心大和有想保护的人，所以给李容安的印象，是一个阳光积极、自信不服输的人。

但其实真正拥有这些品质的人，是萧琪才对啊。

她才是那个由内而外，散发着坚定和强大光芒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