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朦胧间，似有簇光亮在眼皮跳动。

啪。

一声轻响，拨动了某根神经，刘致缓缓睁开眼，醒了过来。

噼啪。

那火光和响声，原来就是眼前壁炉弄出来的。

刘致侧躺在躺椅上，假壁炉抖动的火光将有点昏暗的房间里的影子也照活了。

她眨眨眼，翻了个身，一眼看到在旁边看着笔记本电脑的邱文博。

“醒了啊。”邱文博听到动静，看到刘致刚醒来有点迷糊的样子，不自觉温柔地低声道。

“唔……我怎么睡着了？”刘致揉揉眼角，“天色都这样晚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赵医生说你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你最近都休息得不太好，就想着让你多睡会。”

是有阵子，没这么睡过了。

刘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就记得跟赵医生聊了很多很多，甚至说了不少自己的小时候的事。

奇怪。

回想一下，她居然说了这么多，然后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时候，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刚刚似乎还做了个梦，但梦的内容不记得了。

刘致拨弄了一下头发，坐起身，“走吗？时间不早了，赵医生她们都该下班了吧？”

“赵医生一个小时之前就下班走了。”邱文博合上笔记本，“咱们也回去吧。”

说着就收拾了东西，牵着刘致往外走了。

整座房子似乎只剩下他们还有前台的小姐姐，刘致有点过意不去，因为自己在楼上睡觉，导致别人没法早点下班，她提出顺道送小姐姐回家，哪知道人家笑着摆摆手，说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住在这个房子里，偶尔才去市里一趟。

“噢。”

刘致忍不住左右环顾一下，房子虽然又大又漂亮，但位属偏僻郊野，经常在这居住，胆量不止比自己大了个一星半点。

饶是繁华如帝都，也存在这样夜了后少有车来车往的道路，四周黑寂，高远的路灯只能将道路映出隐约的轮廓，乌压压的树影更让周遭显得冥迷。

“感觉还是很困。”刘致打了个哈欠说。

“那就再睡会。”

“嗯。”

由着各种影子在眼皮上晃动，刘致不知不觉呼吸匀缓，沉入睡梦。

……

“一会大家要不要聚一聚？”

她听到自己说，话语里竟还带着一丝紧张。

前面似有许多星星低垂，坠缀在天边，光圈模糊了人们的脸，看不清，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唔……”

他们犹豫中隐藏着些不情愿。刘致发现了。

他们不想去就算了吧……？

但她的声音却像没发现一样，又急切地问了一遍。

……

“那就去吧，我反正没什么事。”被众人包围的那个人说道。

“嗯，去吧去吧……你也不太放在心上啊，这个奖其实大家心中都觉得……”

与她不同，这个人的想法总是会得到别人迎合和赞同。他一答应，旁人就纷纷附和，甚至是以某些关怀的理由去支持。

她对此疑惑不解，肢体却表现出了轻松和愉悦，也与前面的众人一样，不动声色地往那人身边靠。

光圈忽然抖动起来，摇晃着，在周围跃动，一阵光亮耀眼而过，天旋地转的感觉上头，动作和行动变得不听使唤。

“你去哪呀……”

“去、去个洗手间……”她嘟哝道。

环境变成四面狭隘的小隔间，她坐在马桶上，头痛欲裂。

“……你跟过来干嘛？我说了我不想见你了……”

“你想干什么？！走开啊！……”

外面有人起了争执，似乎还纠缠起来。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却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头痛让感官钝化，她推开门，扶着墙离开恢复安静的卫生间。

……

“嘀——！！”

一声尖锐而又急迫的汽车鸣笛，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厉响，刘致猛地一抬头，只见一阵强光蓦然即至，瞬间将她吞没——

咻。

隧道中风鼓噪的声音伴着明亮的灯光，在刘致睁眼的一瞬，现实忽然而至。

恶梦。

我去。

刘致确认萧琪这几天没外出工作后，提出要上她那去。

自打那件事后，萧琪自然搬了新的地方，刘致还不知道萧琪现在的住址。

“不用麻烦，还是我去你那吧。”萧琪说，“刚好我也有事找你说。”

以前萧琪出门工作会带着小茗和两个保镖，但私人活动时通常不会跟什么人；但自从“帽衫”的事情以后，她身边总会跟着几个彪形壮汉，形影不离。

萧琪现在也很少私人行程了。

本来长得就打眼，再围绕着几个大汉，不管到哪都引人侧目。

“赚的钱还没焐热就给他们了”萧琪曾经笑着跟她说起这个事，然后不再多言。

刘致这两周时不时做的那些梦，让她感到不安和困惑。

虽都是梦中事，但那种熟悉又真实的感觉，让她白日里一晃神，就能回想起梦中的片段来。

她想找个人诉说，那还有谁能比萧琪理解她这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梦呢？

知道萧琪疯狂埋头工作，却没想到萧琪也有事找她，刘致感觉也算松一口气。

门铃响了，刘致去开门，门外只有萧琪一个人，黑衣服黑帽子，还戴着灰口罩，直到她开门这一刻，才把口罩摘下来。

“他们在车里等着，没事。”

萧琪看刘致望了眼自己身后，解释道。

刘致不禁破颜一笑：“感觉这种场景像明星搞地下恋情似的。”

“和你吗？”萧琪边进屋边脱下鸭舌帽，呼了口气，“那应该是个大新闻。”

“咳咳，姐妹情深，姐妹情深。”刘致干咳两声，把萧琪脱下的外套挂起来，“咱俩这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你们编剧现在还用这么老套的词语吗？”萧琪无语地仰靠在沙发上，“再说了，就算你我愿意，总还有人是千百个不愿意——邱导能放过我吗？”

刘致脸一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居然是从我经纪人口中知道这件事，而不是从你本人，我的‘姐妹’口中。”萧琪说，“还是两个小时前才知道的——我这姐妹当得有存在感吗？”

“……”

刘致拿着茶壶和两个水杯在萧琪旁边坐了下来，半晌后轻叹了口气。

“你说……”

“牛郎把织女娶回家后，会和他村子里的人说他娶了个仙女么？”

“？”萧琪表示没跟上，“什么？”

“牛郎只是个放牛娃，一穷二白，只有个给他出馊主意的老牛，而且还是这个坏牛怂恿他去偷织女衣服，强迫人家留在人间嫁给他……”

刘致喃喃，转过头盯着萧琪，“虽然牛郎本人很开心，可以和织女牵小手、亲亲嘴，但总觉得强留仙女在人间是不对的……”

“等等——所以你和邱文博‘摸小手、亲亲嘴’了？”萧琪抓了个重点。

“唔——听着我好像更罪过了。”刘致把脸埋进自己手掌。

“你这发展……行吧，第一次大概都是比较循序渐进的。”萧琪看着刘致，噎了一下才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觉得我……”

“你又来了——没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不是牛郎，他不是织女，互相喜欢，又是堂堂正正的关系，别整天胡思乱想！”萧琪截过刘致的话，“你很好。你能和他在一起，该从梦里笑醒的是他才对……”

萧琪看刘致抬头，顿了顿，“他相貌好，又是一个有前途的导演，这些条件足以让许多女人对他心动，但除了这些优点，最让你心动的肯定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吧？”

“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超越外在，让邱文博这颗老练的心独独为你跳动的地方？”

萧琪一下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听得刘致都看着她呆住了。

“你可以想想看。”尽管觉得自己不是个擅长说这种话的人，但萧琪觉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废，继续加把油鼓励刘致。

刘致目露迷惑：“我……”

“或许样子长得真的还可以？”

“……？”

刘致尴尬地说：“让人心动的内在美？感觉我好像更加没有吧……”

“……”

够了。

萧琪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刘致像是悟了什么似的，“虽然老板像个仙人一样，但我却是被他那颗像凡人一样的心吸引。”

仙人遥不可及，可邱文博对她的笑，从来都是有温度的。

想起邱文博的笑，那个浅浅的酒窝，刘致不禁对着虚空也是一笑。

“……”萧琪神色复杂，“怎么忽然变成你给我塞狗粮了？”

刘致打个哈哈，“你说你也有事找我？”

“嗯。”

“有个综艺，是邀请明星带着自己的好友去旅行的。”萧琪说，“我想了想，不光有人赞助的免费旅游，还能挣钱——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上综艺？我？”

“不合适吧。”刘致嗫喏道，“不说别的……搞不好你还会被我带挫。”

“如果你只是这个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了。”萧琪拨了拨头发，“加上只是国内游，来回最多三四天，签证都不用办，什么事都不耽误。”

“唔……”

“去嘛，一起去嘛！”

萧琪看刘致悄悄转动眼珠想要找借口的样子，竟凑到刘致身侧，撒娇似地摇晃她的胳膊。

“放松一下，有何不可？”

萧琪朝刘致眨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