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清宫中，莲雾专心致志地看书。一旁的青谷趴在案上专心致志地看他。

“我好看吗？”莲雾的目光并未从书上移开。

“好看。”

青谷的反应让莲雾一愣，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比你夫君还好看吗？”

莲雾想起，昨日这个黑衣女子哭着离开益清宫，不出半日又一脸自然地回到这里。

他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此又是所谓何事？”

“我叫青谷，我夫君丢了，我过来寻我夫君。”……

“你们两个一样好看。”青谷回答道：“因为你就是他。”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莲雾看向青谷。

“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晚。”来到莲雾身前，蹲下和他平视：“我叫青谷，你平时都唤我‘阿谷’。你是在一棵榖树下将我捡回去的，所以给我取名为榖。”

两人的面颊之间只隔了一把竹简，说实话这距离着实有些近。但奇怪的是，莲雾对此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十分自然。

“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儿都不记得。”

“没关系，我就在你面前，你记得我就行了。”……

西方少帝莲雾回归神界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神界，瞬间在四极引起不小的波澜。

但是不管外界如何，益清宫中却一直是一片平静。少帝莲雾和往昔一样没有留任何侍者在宫中侍候，一个人每天过着读书泼茶的闲散日子。

但是据知情人透漏，益清宫中除了少帝，还有一黑衣女子。那女子生的千娇百媚、明艳动人，甚至比神女帝江还要更胜一筹，是天上地下少见的绝色。

所以，才能成为一万多年来唯一一个被少帝莲雾带入益清宫中的女子。

……

“千娇百媚？”

“怎么了？”灵真没有听清楚莲雾的话，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莲雾回答道。她整日一身黑衣，周身又不见任何配饰，就算本身长相艳色逼人也被尽数压下去了。不知外面那些人又是如何得知她长相艳丽娇媚的？

灵真和显郁看着莲雾再次发呆，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今日前来作客，和莲雾不过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他就已经发呆三次。莫不是刚刚醒来灵识不稳吧？

“遥笙呢？”显郁在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青谷的身影：“她没有在你宫中吗？”

“遥笙？”莲雾一时不知他们说的是谁，但稍做思考便反应过来：“她说她叫青谷。”

莲雾回答道：“昨日接到了九燏的帖子，她今日去赴约了。”

“九燏将帖子送进了益清宫还是直接给了遥……青谷？”显郁问道。

“外人不能随意进入益清宫。”莲雾道。

言下之意就是她将帖子送进了益清宫，而非直接给青谷。

“有什么问题吗？”灵真看向显郁。

显郁看了莲雾一眼，才缓缓开口道：“这送进益清宫的帖子，自然是给益清宫的主人的。”

话说一半，已经足以表明意思。而且外人不能进出益清宫，那在这宫里的便只能算“内人”了。

灵真首先去看莲雾的反应，却见他并没有反感之意。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间的簪子，怎么觉得它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了呢？

“莲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正好今日青谷不在，灵真便直接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莲雾只是看来他一眼，随后但笑不语。看来，她所说的并非假的。

若是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显郁和灵真便不会是这个反应。

那么，他们真的已经成亲了吗？

“葶苎为何要夺走我的记忆？”莲雾开口道：“我不记得曾和她结过怨。”

“你确实是不曾主动招惹过她，但也确实招惹了她。”灵真道：“难道和她之间的事，也不记得了？”

“记得。不过是幼年时见过几面，后来便不再有过牵扯。”

“那你拒绝她的事情呢？也不记得了？”显郁问道：“你们曾经有过婚约这件事还有印象吗？”

“不用如此看着我，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莲雾道：“那婚约不过是幼时提过一两次，做不得数。

而且，将婚约取消的是父帝，不是我。”

“那你想要取消吗？”显郁循循善诱。

莲雾想了一会儿，回答道：“似乎是不想这桩婚事成的。”

“那你是为何不想要这桩婚约呢？”

“为何……”莲雾皱起眉头：“是啊，当时是为何想要取消呢？”

“是因为……”

“灵真，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是作弊。”显郁的话被灵真打断：“我们约定好都不能干预的。”

听到灵真的话，莲雾好奇道：“干预？作弊？你们约定了什么？”

两人皆矢口否认，若是让他知道他们拿他的姻缘打赌，不用等到恢复记忆，他们立即就没有好果子吃。

为了什么呢？

莲雾现在才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

“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莲雾抬头看去。

几丈之外，青谷正缓缓向他走来。莲雾抬头的瞬间，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灵真和显郁也转身看向青谷，具是呆在了原处。他们有了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万年前青春年少的日子。

只见青谷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黑衣，穿上了朱红色的广袖长裙，发间也多了几件简单的发饰。

其实，若是单看这些衣物首饰，都是极其简单的款式。但是在青谷身上，却发出了耀目的光芒，仿佛她天生就应该是这样光彩夺目。

九尾狐族艳色逼人，即使青谷转世为人形容和往昔有了极大的差别，但是骨子里的艳色，却丝毫没有丢失。

外界传言她容貌比帝江更胜一筹的人虽然是信口胡诹，却是误打误撞说出了实情。

这神界的女子大多清丽柔和，若论起艳丽，三界之中无人能出半兽族之右。

“今天就到这儿吧。”

反应过来的灵真和显郁立即起身告辞，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益清宫。

青谷原地转了一圈，瞬间衣袂飘飞。

“好看吗？”停下之后，青谷看着莲雾的眼睛问道。

“嗯。”莲雾微不可闻地回答。随即又状似无意地问道：“为何突然换了装束？”

“哦，今日去见了九燏。”青谷自然地在莲雾对面落座：“她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子。还说要是想讨你欢心，就要先把自己打扮漂亮一些。”

“讨我欢心？”

“是啊。”青谷道：“你现在完全不记得我，那些记忆又不知何时能够找回来。

我想要你像之前那样对我、喜欢我，自然要讨你欢心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青谷神色自然、一片坦荡。莲雾极为怀疑她是被怎样教养长大的，本该十分羞于说出口的话让她说起来怎么就如此自然？

青谷见莲雾没有了反应，便将身子前倾凑近他问道：“你现在，可欢心吗？”

看着青谷一脸认真的模样，莲雾轻笑。随即也大方地回答道：“我很高兴。”

“那就行。”青谷将身子撤回：“九燏说的法子还挺有用。

我从前一直穿红衣，但是在长白门的时候因为跟师姐学，更喜欢穿蓝白色系的衣物。下次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其实她往昔一直是红衣示人，并非是她钟爱于此。而是幼年由父母长辈打扮是便那样穿，她只是不愿意再麻烦而已。

“好。”

……

“这神界亘古长明，你们睡觉的时候不会觉得别扭吗？”莲雾在院中散步，青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神仙很久才睡一次觉，不像人族日日都要。”莲雾步履不停：“况且，我们已经习惯了。”

“哦，也是。就像鬼界的子民已经习惯了黑暗。”青谷随口道：“湛兮的宫中就极暗，连照明用的晶石都没几块儿。”

“湛兮？鬼界的女子？”

“确实是鬼界的人，不过是男子。”

一句话刚说完，青谷的额头就撞上了莲雾的后背：“你怎么突然停下了？”

“不会连他也不记得了吧？”青谷看着莲雾看向自己的目光，开口问道：“你们可是已经认识了一万多年。”

“我认识？”

青谷点头。

莲雾转身继续前行：“似乎是有些印象。”

“那你还记得葶苎吗？”

“记得。”

“都记得些什么？”

“这要我从何说起？我们极小的时候便认识了。”

“那……我若是伤了她，你会生气吗？”

“你为何要伤她？你们有仇？”他记得，刚醒来的那日，一睁眼便看到两个正在打斗的女子。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就被那个黑衣女子吸引了过去。

“有，而且是很深的仇怨。”青谷沉声道。

“因何结仇？”

“她抢走了你的记忆。”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会生气还是不会生气？”

“我会生气会怎样，不会生气又会怎样？”莲雾不答反问。

“你不会生气，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把记忆请回来并且教训她。你若是会因此生气……”青谷看向莲雾：“我还是会先抢回记忆，然后再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青谷说完，转身离去。

“你不想听我的答案了吗？”莲雾喊道。

“不想。”青谷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现在不记得我，说的话都不作数。”

其实，她是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她只知道莲雾守候了自己万年，却不清楚他是和葶苎之间又有怎样的牵扯。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并不似缘苏说的那样简单。

若不是放在了心上，葶苎为何要过来抢莲雾的记忆？抢走的还偏偏全部都是关于她的那部分。

于情爱一途她虽然开窍晚，但也已经开窍了……

莲雾看着青谷渐渐走远的身影，喃喃道：“我的记忆，应该由我自己拿回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