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琊之前的性子跟现在大相径庭，十分活泼跳脱。在整个鬼界都玩儿遍了之后，因为好奇人界的景象便偷偷跑去了人界。

过了几年之后突然回来，却是取了许多幽灵草之后又立即离开。

不久之后再次回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从人界带回来一柄长剑，终日不离身。回到鬼界之后便立即将所有的幽灵草都聚集到一处，建造了如今那所院子。

并且开始沉迷于找寻、修补灵识之术。

后来我才得知，她在人界的几年，爱上了一个人族的男子。那男子身死，卫琊便回到鬼界取到幽灵草，将那男子没有散尽的灵识集了起来。就宿在那柄长剑之中。

但人的灵识寄在兵器之中本就不是长久之策，随着时间变长，他的灵识也会很快消散。

为了保证灵识不消散，卫琊就将鬼界所有的能够聚灵的幽灵草种满木卬阁，她带着那把剑，不曾迈出此处一步。

但是人的灵识本就比其他族类要弱的多，何况是身死之后收集的残灵。

即使有幽灵草的保护，那剑中的灵识也是长久地沉睡着，一年只能醒过来几天。但仅仅是这几天，卫琊也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起初的几年，我偶尔过来还会看见她抱着那把剑在院子里睡着，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再也没见她哭过。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待。”

“鬼族之人可以和人族的人有牵扯吗？”青谷问道。

“要从三界分立时定下的条例来说，是不行的。”湛兮道：“不过，那些条例是为了维护三界的秩序，防止异界之人干涉他界之事。若是没有影响到三界各自的安稳，谁会有闲心去管这些事？”

“是这样吗？”

“不然呢？你现在可是人族，在鬼界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不也没什么事？”

青谷默默地点头，突然想到方才卫琊的话，对湛兮道：“卫琊方才说，剑中的灵识已经一年多没有苏醒了。”

湛兮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过了片刻开口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人族的寿命本就短暂。卫琊已经多留了他三百多年，若是离去，也应该能接受了吧。”

“异族之间的生灵本不该有牵扯，不论其他，仅寿命上巨大的差距便难以越过。”

听到湛兮的话，青谷难免为卫琊的事感到悲凉。下一刻却又想：她呢？她算是哪一族又是哪一界的人呢？……

回到无尽暗夜，烛阴并不在房中，但矮几上放着一个一看就是来自人界的食盒。

青谷看向湛兮：“想来是阿姆又从人界带来的食物，你要不要尝尝？”

湛兮自然不会拒绝，跟着青谷一同坐下。伸手接过青谷递给自己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开始有些甜腻，但化在口中之后又有醇厚的香味，开始的那股甜腻似乎也没那么明显了。

“这是用牛奶做的软酪，好吃吗？”青谷问道。

“牛奶是什么？”

湛兮的问题让青谷一时不知如何解答，顿了顿才说道：“牛是一种兽类，牛奶就是雌牛的**。”

湛兮闻言，脸上一阵清白，将要递进口中的软酪立刻从嘴边拿开。本想将手中之物扔出去，但一想是青谷特意拿给自己的，又不舍得扔。剩下的半块乳酪在手中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怎么了？”看着湛兮的奇怪举动，青谷问道。

“我是鬼族之人，怎能吃兽族的**？”

青谷一愣，这才想起：她在鬼界半年，似乎都没有见到过一只家畜或是走兽。

“鬼界没有牛吗？”

“鬼界除了这里生活着半兽族，剩下的皆是鬼族。”

青谷总算明白了，原来这里没有兽类，怪不得酒楼里所有的菜色都是素的，不见一丝荤腥。

见湛兮接受不了，青谷也不勉强，拿过盖子将食盒盖上。

“你不吃吗？”湛兮问道。

“哦，我等阿姆回来一起吃。”

见今日湛兮并不急着走，青谷问道：“你今天不忙吗？”

“不忙。”

“那带我出去看看吧？我想看看阿姆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自从来到这里除了跟你出去，我还没有出过这个屋子。”

湛兮自然答应，两人一起避开半兽族人在这片地方散起步来。

上次虽然已经见过一些，但今天才将周围的景色看仔细。这里的房屋部分由木材建造、部分由岩石搭成，没有一间像人界的房屋那样规整，都长得奇形怪状。两人所走的路，都夹在这些房屋之间的空隙中，也是时宽时窄。

窗户也是什么形状都有，每家窗户上都悬挂着照明用的花草或是晶石。现在应该是他们休息的时辰，所以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多少行人。

正走着，湛兮突然出手抓住了青谷的手臂，说道：“我有些急事要处理，现在先送你回去。”

青谷看着湛兮皱起的眉头，说道：“无妨，你先回去吧，我记得路，之后自己能走回去。”

“你不是要避着半兽族的人吗？”

“我以后都要生活在这里，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青谷道：“你快回去吧。”

湛兮看青谷已经决定，想着就算被半兽族人认出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也不再多说，立即闪身离去。

青谷来之前特意穿了件宽大的斗篷，此时没有了湛兮的庇护，她便用帽子遮住面容。从外表看去和去到人界的半兽族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走了一段之后停下脚步，一路所经之处都很是寂静，前方的房屋内却隐约传来争吵声。

人界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半兽族也免不了为了琐事争吵。青谷正想避开，却清楚地听到了烛阴的声音。

前方的声音牵动着青谷的脚步，她忍不住向前走近几步，在一所规格较大的房屋的门前驻足。

这里像是一间议事堂，此时房门大开，门前也无人看守，厅内只有两人。

一刻钟之前，无疆正和族中的人议事，烛阴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让族人退下之后，偌大的厅堂只剩她们两人。

……

仿佛在门前听了许久，青谷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来的。

烛阴回到房内，便见青谷静坐在那里，案上放着她刚从人界带回的食物。

“阿谷，怎么没吃？不合胃口吗？”烛阴在青谷对面坐下，看着微微低着头的青谷道。

“本来，是想等阿姆回来一起吃的。”

听着青谷声音中的哽咽，烛阴连忙伸手去摸她的脉搏，担忧地问道：“阿谷，可是那里不舒服？”

猛地甩开烛阴手，青谷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看向她。在烛阴回来之前，她本是满心的恨意，却被一声“阿谷”击得喉头一阵闷疼。想要如常地开口说话，却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阿姆，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

闻言，烛阴心中一紧。连忙问道：“阿谷，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烛阴看着青谷的模样一阵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将声音放得极缓，轻声道：“阿谷，你先不要激动。你要知道阿姆永远都不会害你……”

但青谷似乎没有听见烛阴的话，脸上一派平静却双目猩红地看着烛阴。一字一句道：“我被玄门驱逐，是你救了我、收留我、为我疗伤、教我修炼，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我也是有母亲的，原来有母亲的感觉这样好。好到可以渐渐抚平我心中的伤痛。

阿姆，你知道吗？我多想叫你一声母亲啊。

这些日子我总在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样子了。我为玄门甚至人族所不容，但是仍旧有你。

虽然失去了师兄，失去了挚友和亲人，但我还有母亲。

我原本觉得，我真的很幸运，即使被天下人驱逐，我依旧能有安身之所。

可是到头来，这份幸运才是一步步将我踢出玄门的源头。

我最信赖的人却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从出世就一直活在你们精心谋划的骗局当中！

先是将我带到狱法之山，后又让我被整个玄门所弃，我的一生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一个骗局接着一个假象。棋子尚且有它定好的路，我却连安稳地生活地长久一些都是奢望。

你告诉我，我只是想留住仅有的幸福，为什么就那么难？”

“阿谷，你冷静一些。你的灵识还……”烛阴想要接近青谷，却被她再次推开。

但在推开烛阴的瞬间，青谷也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烛阴连忙用蛇尾接住青谷倒下去的身子，伸手去探她的灵识，手刚刚放在她的天灵盖处便脸色大变。

沉思片刻之后，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木卬阁。

卫琊还是如往常一般在院中抚琴，不期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身旁。

烛阴抱着青谷弯腰向卫琊行礼：“烛阴无意冒犯，求公主救救阿谷。”

听到她的话，卫琊转头看去，才发现青谷已经昏迷不醒，正被烛阴抱在怀中。

卫琊拿剑起身，接过昏迷的青谷。对着烛**：“你出去吧，我自会救她。”

话落，抱着青谷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