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张思明每天想着快快长大，脱离童年，快速成长为一个强壮的男子汉。

可以保护自己和妈妈......

长大后，张思明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童年。

回顾他的一生，“黑暗”，“嗜血”是对它的总结。

他像一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没见过几次光明，只会在黑夜里游荡，双眼血红的盯着对手，随时随地准备扑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他没想到，他奉若珍宝的温暖，会成为磨断他手中绳索最后的力量......

张思明曾受过一对老夫妇的恩惠，在他受伤时，他们给了他一口热水，一张油饼。

因此，在他后来混出些样子后，会偷偷的照顾老夫妇。

比如，在这个穷巷子里不收他们的保护费。

时不时的塞一些钱给他们。

老夫妇也会留他吃饭，在那里，他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老夫妇有一个儿子，他是老来得的儿子。

自幼被捧在手心上养着。

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一切都向来以他为重。

几年前他离家出走了，再回来时，他欠了一屁股的债。

老夫妇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为的就是帮他还债。

市区的房子卖了，棺材本还债了，养老金被抢走了......

他们拖着一把老骨头，只要在喘气就一直在为这个儿子奉献。

张思明不是没偷偷教训过那个混蛋，但他还是屡教不改。

发现张思明顾及他父母不敢对他怎么样后，越发有恃无恐。

“王叔王婶...我今天在赌场看到小王了....我劝他回来...我怕他再这样会惹祸......”

“不然，我帮你们把他留在家里吧......”

张思明看着老夫妇，握紧了手上的擀面杖，眼里的凶狠一闪而过。

眼睛也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惊恐。

老妇人的脸瞬间白了，“思明，不要这样，不要伤害他，求你了，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张思明低下头，继续默默的擀饺子皮。

“嗯，好。”

那一次后，张思明再也没有吃过饺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一个没家的人，不配吃这么团圆的东西。

老夫妇也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也不在原本的地方摆摊了。

躲在墙角处，张思明远远的看了他们一样。

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次见面，老妇人老了十多岁。

她一进门便跪在了张思明面前，张思明愣住了，赶忙扶她。

“婶子，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

老妇人老泪纵横，“思明...婶子，婶子知道不该来找你......”

老妇人跪在那里，不愿起身，不住的抹着眼泪。

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张思明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十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声音微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婶子...你，起来吧，有什么话起来说。”

老妇人一股气的把儿子惹事欠债要被人卸手脚的事说给张思明听。

她满脸的泪，“思明！求你，求求你！帮帮他吧！”

“他才二十五岁啊！他的人生不能就这样毁了！”

“婶子求求你了！”

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张思明摊开手，看到上面满是伤痕。

二十五岁...

我也，是呢......

仿佛有所希翼，张思明轻声开口，声音微不可闻。

“王叔...也是这么想的吗？”

老妇人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中，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继续哀求。

抬起头，张思明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站在外面，紧张踱步的佝偻身影。

最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妇人的脸，除了陌生，张思明没有看到其他的。

他觉得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除了麻木，他感觉不到其他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说，“好。”

老妇人千恩万谢的转身就要离开。

张思明叫住了她，“王婶。”

“我想，再吃一次你们包的饺子......”

老妇人笑容中带着些讨好，“好！明天我就给你送来！”

“吃什么馅的？”

张思明神色迷茫，“就，平时吃的吧。”

他呆立在那里，看着一对佝偻的身影如释重负的离开。

第二天，张思明手里捧着一盒饺子。

坐在满是烟味的屋子里，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吃到最后，也没人问他，要来点醋吗？

放下手里的一次性盒子。

张思明抹了把嘴，向屋外走去。

身后新收的小弟跟在他身后问他，“明哥，咱们去哪啊？”

张思明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华子，你有家，有父母吗？”

小弟懵了一下，随后满不在乎的说，“有啊！前些年跑出来的，家里拘的狠，我呆不惯！”

张思明嘲讽的笑了笑，“回去吧，看到我的下场，你就知道后悔了。”

说完，不等华子反应，大步向前走去。

手铐冰冷的套在张思明的手腕上，他用一个替罪羊的身份换了那个混蛋的一条命。

至于他......

可能会活着出来，也可能不会。

他抬起头看向这座黑色的监牢，里面，应该没有阳光。

张思明是一个打手，打起架来不要命的那种。

道上的人叫他“野狗”，疯起来连自己都咬。

他手上染过血，也树敌无数。

现在的“左邻右舍”，就有好几个“熟人”。

来的第一天，就热情的用拳头和铁盆“欢迎”了张思明的到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如今他孤立无援。

蜷缩在地上，他只能尽量抱住自己的头。

耳边尽是谩骂，还有看热闹的哄笑声。

“不是野狗吗？！哈哈哈哈！起来叫啊！咬啊！”

“快起来叫一个给主人听听啊！”

张思明咬紧牙关，一脚接一脚踢在他的腹部。

五脏六腑搅成一团的痛。

血顺着嘴角淌下来。

直到他们累了，或是狱警来了。

他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或许很快了吧......

张思明仰面躺在地板上，血顺着头模糊了眼。

咧开嘴，他双眼失去了焦距。

“为什么？”

每当我以为我能被爱，你们就无情的打破这个幻境。

难道我就该被一次次的抛弃吗？

为什么...为什么......

我累了......

意识脱离的那一刻，一滴泪滑落，混着血污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张思明圆睁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上面。

脸上又哭又笑。

一切重新来过......

小小的一只，黑色的头发，软软绵绵的样子。

蜷缩着一团躲在走廊的角落里，怀着自己的心思，不小心的睡着了。

再睁眼，逆光蹲在自己眼前一个眸子漂亮的人。

“姐姐...你是....天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