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戴并未察觉白玥卿神色悄然的变化，只继续道：“既然规定了，我们学士府的小姐必然是要前去的，如若不去，便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往常每到这时，大夫人便会拿几件二小姐或六小姐的旧衣服来给七小姐，而每每到了出发时，都会遭受几位小姐的明嘲暗讽。到了宫中，七小姐便是单独呆在角落，反倒给了那些世家小姐孤立七小姐一个很好的理由。”

“嗯，那，学士府内，谁最为针对施流水呢？”

“二小姐和三小姐最喜欢来找七小姐麻烦，特别是三小姐，往常在二小姐那里吃了瘪，或者遇到什么烦心事，都喜欢来对七小姐撒气！”

白玥卿闻言，挑了挑眉：“三小姐……叫什么名字？”

红戴：“……施流娜。红戴之前不是与你说过的么……”

白玥卿微微垂眸，淡淡道：“忘了……”

红戴：“……好吧。那下次遇见某位小姐的时候，再说与你听，这样记忆深刻些。”

“嗯……那施流娜应当是庶出的吧？是哪位姨娘所出？”

“二姨娘……红戴以为，三小姐如此针对于七小姐，大部分原因是姚二公子的关系。”

白玥卿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往床上躺去，颇有些有气无力的道：“哦？那姚二公子是何许人也？”

红戴看着她躺下，一副很累的模样，有些没反应过来，之前不是还有些兴趣的么，怎么突然之间有气无力似乎十分困倦？

“看我作甚？”久久未曾得到回应，她掀了掀眼皮，问道。

红戴回神：“没、没……姚二公子是姚大人家的二公子，名唤姚北西，如今二十一岁，在文学领域颇有造诣，也算是不错，毕竟他弱冠之年便中举状元，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加上容貌清秀，难怪三小姐倾心于他。之前来学士府无意之间见过七小姐一面，便倾心于七小姐，对她多加关照……其实他也挺好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

红戴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只可惜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性子软弱，如何能护住七小姐？”

白玥卿抬眸看向红戴：“红戴，你真的从小跟在施流水身边，一直以来都只做个丫鬟吗？”

红戴一愣，随后笑道：“不瞒您说，红戴自打记忆起便与家师行走于江湖之中，只不过我十岁那年遭遇刺杀，家师为救我身亡，我受重伤隐于京城集市，幸得七小姐相救，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白玥卿垂眸，心下了然，原是这般。

所以对施流水忠心耿耿，女儿家既然在家靠不到父母，只能将希望寄予将来的夫家。

红戴想找个对施流水好的，但是施流水性子本身就怯懦，就算见到了外人也不敢上前与之攀谈，加上大夫人的打压，更是难以见到外面的一些世家公子。

没有感情基础，是个庶女，又没有强大的娘家势力，怎么可能嫁到青年才俊的王公贵族，就算因着学士府的关系，嫁到了哪位年轻有为的公子家去，想必也是个妾，而且施流水不善言辞，胆小怯懦，必然不受宠爱。后宅妻妾争斗，施流水必是首先受难，在那儿，可不像在家中，若是丈夫不护，施流水这般心计又怎活得长久？

姚北西确实年轻有为，家世显赫，对施流水又似有情意，将来七小姐若嫁给他固然好，可是一介书生，又是个有名的大孝子，若是其父母不喜七小姐，只怕也是难以护她周全。

所以，红戴才会有此一叹。

白玥卿看着红戴眼底闪现的光芒，面上的笑容是那样和谐，眼中充满对往事的眷恋。

很美好么？

真是可笑，赐予一个安身之所而已，而且在这里还身份低微，处处遭人白眼，就这般掏心掏肺？

白玥卿不置一词，眸中却闪过一丝嘲讽。

随后，她静静闭上眼睛。

心中却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前后算算，她到这儿也有五天了。

也就是离开钦念也有五天了。

最直接的就是，她有五天没吸水烟……

啊……真糟糕……

“红戴啊，那个，距离百花风宴还有几日？”

红戴回神，愣了愣，随后立即开口：“两日！”

“……哦，那行，你先出去吧，我先睡一下～”

……

是夜，月明星稀，如泼墨般的天空一片黑沉沉，却又似被明月照亮了，柔和了无边无际的黑夜。

学士府内

红戴看着站在门口不知哪来的一身黑袍外带黑色兜帽的白玥卿。

“小姐……你这是……？”

白玥卿抬头，看着红戴轻轻一笑，摊开双手，转了个圈，笑道：“怎么样，好看么？”

红戴皱了皱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白玥卿闻言，抿了抿唇，大步走带跳到红戴面前：“这你不必管，你只需告诉我，好看么？”

“好看……”

白玥卿几乎是不可抑制地翘起了唇角，吹拂而过的清凉夜风令她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愉悦轻松：“那就好，来，你不是会武么，带我出府没问题吧？”

“什么？出府？你当这是来玩吗？学士府多少暗卫，你知道吗？你这一袭夜行装，岂非更加惹得那些人注目！说不定就把我们当此刻给就地绞杀了！怎么？刚进府就呆不住了？且不说能否出去，就说临近百花风宴，你这会儿擅自出府，若是被大夫人知晓，你可别想去了！若是去不了百花风宴，又如何结识那些大人物？快点给我回去！”

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往里推搡。

白玥卿原本的好心情骤然减半，只是脸上笑意不变，往旁边躲开她的推搡，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好妹妹，我此番出去是有要事，若此次不前去，即便百花风宴认识了什么王公贵族，也没什么特殊交情，难不成我主动倒贴上去不成？若真是如此，岂非失了矜持？男人对于轻而易举到手的，总是不会珍惜的不是么？”

红戴闻言，手一顿，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那你要出去做什么？不过，不管你要做何事，这学士府暗卫众多，我虽会些武艺，但到底比不上这些高手！”

白玥卿眸光微闪：“无碍，暗卫的事你无需操心，你只需用轻功带我出府便是了！”

红戴犹豫。

白玥卿挑了挑眉，拉住红戴的手，有些央求般的笑着：“哎呀，我的好妹妹，我岂会自毁前程？我深知现今自己的处境，自然是步步小心的！”

红戴闻言，张了张嘴，对上她那澄澈似小溪般清澈却隐含央求的眸子，想了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

……

红戴一把拉住向里走的白玥卿，惊愕不已：“你要进去？！”

白玥卿抬眸，看了看那高高而挂、金碧辉煌的牌匾，上头有三个字――――沉香阁。

从前朝延续至今依旧屹立不倒反而愈发昌盛的青楼，唯此一家。

这还未进去，只站在门前，便能感受到里面腐颓靡烂香气逼人的气味，男女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一般而言，青楼，是男人的天堂，却是女人的禁地。

可这沉香阁，却是男女不拒，在这里，能进食、能赏花、能品茶、能赏美人、能休息……。

因着世俗规矩对女子的约束，不少夫人小姐来此都是要掩面而来，不能让旁人识出身份。

毕竟再怎么样，也是个青楼，男子上青楼尚且为人所论，更况论女子？

对于长期呆在青楼的白玥卿而言，这青楼，不仅是王公贵族的放肆之地，还是他们的议事之地。

所以，若要偶遇，哪有此处更为佳地？

白玥卿对着红戴微微一笑：“怎么样？要不要进去～？”

红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青楼，这沉香阁再怎么样，也是个青楼！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姐，来这种地方，莫说大夫人会怎样，就是学士大人，若他知道你来这儿，绝对会打死你的！”

白玥卿挑眉，眸中笑意渐退：“红戴，我虽不是施流水，但也不是个耐性好的，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与我，莫非有更好的方法？难道在青楼前就不引人注意吗？”

红戴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我这是为了你好！”

白玥卿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色，面上却笑意盈盈：“是么，那快进去吧！”言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不情愿却又不敢挣扎生怕引起别人注意的红戴，小步跑了进去。

只是一进去，却看到一人头歪着望向里面身子却往外面跑来的白衣人。

她眸色一暗，刚想躲向一旁，却忽然脚似乎被黏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撞向自己。

而那人一碰到自己，自己的脚就像是重新脱离了地板，整个人就瞬间往后酿跄而去，一个不稳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而那撞过来的人却未动弹半分，只是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向白玥卿。

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却白皙异常。

他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果然是输了～”

后面缓步走来一个面容同样普通却身着暴露青裙、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手中拿着一把美人扇。

女子轻摇手中美人扇，面容带笑，语气轻佻：“小六儿～行了吧？快快跟姐姐回去，兴许还能为你在妈咪面前美言几句～”

那被唤作小六儿的男子闻言，嘟了嘟嘴：“小爷早就说过了，是小五姐姐让我呆在这儿的，她不回来不准回去，哼，干嘛总盯着我一人？再说了，小爷在这儿可没人管，多惬意，回去也有小五姐姐美言，她的话可比你的有用多了！”

女子闻言，用扇掩面娇笑：“这话说的，姐姐可是奉命前来抓你回去，如若抗旨不尊，可是要惹得咱们女王大人震怒的哦～届时若她亲自前来，小六儿你还有活路么？”

小六儿闻言，顿时皱眉想要说什么，又听得女子道：“小五她有了情郎岂会理你，她让你在这儿，估摸着是新想出来讨她情郎欢心的新招儿呢～”

“而况你不是答应过姐姐，被追上了就跟姐姐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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