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了，纯音乐, 一听就知道是谁的电话了。

江俐摆了摆手,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

她接了电话，红唇微启。

“这么近还需要打电话吗？”

“恩，我已经搞定了, 推荐了许栩。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反正你也投了这么多钱, 艾布特也卖你一个面子。不过……我可不觉得她会去试镜。”她看向自己的指甲, 为了这部戏, 也修理了一下, 带着樱花般的淡粉色。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到那个少女的手了。

干净白皙, 微微弯曲轻轻搭在桌角边,

很是好看。

许栩。

那个女孩子啊。

真的是……

明明算得上干净美好的人, 但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魔力一般，连任何相处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手机那头的人并没有说话, 江俐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她不去试镜, 你做什么都是白搭。”明艳的美人嗤笑一声, 很是熟练地从一旁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当着助理一脸欲言又止的面点上，抽了一口, 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一些。

有些时候, 明明知道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偏偏就还是能从这种行为中获得快感。

“不是我说, 你季家二少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非得盯上许栩吗？连送部戏都送成这样。”美人眯着眼，再次吐出一口烟雾。

还煞费苦心地选了一部同性恋电影。

季临还是没有说话。

“而且……”

烟雾缭绕，越发让烟雾中的美人如花勾人，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语气带着嘲讽，“你连她下部戏这种事情都想要安排，接下来是什么，该不会想时时刻刻监管她的人生吧？”

“掌握她接下来遇到的每一个人，掌控她接下来的每一件事情，让她彻彻底底在你的手掌心里面？”

江俐低沉沙哑的声音却带着一丝蛊惑柔媚的味道。

“我的国王。”

“您是要打造一个笼子来关住您的莺吗？”

暗示意味浓重的一句话。

“……”

“我没有这样想过。”

终于，那个平淡的声音出现了。

却并不是毫无波动。

在最后那句话尾音刚落的时候，一贯平稳浅浅的呼吸都出现了微微一滞的情况。

“可是，你想这么做不是吗？”江俐笑笑，红唇似血，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她只是抬眸，看着镜中依旧美艳的皮囊，口中道，“还真是虚伪啊，二少。”

那边的化妆师和助理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丝毫不敢出声。

“明明就想要这么做，却还说着这种可笑的话。”

那样的一个女孩，眼底干净地像是清泉，完全不沾染情爱的模样，让人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是真的厉害啊。

季二，毫无胜算可言。

“……”

此刻这个女人的话语锋利如刀，偏生又带着点诱惑的味道。

“您要知道。”

“二少。”

手指间的烟火星点点，镜中的美人眼波流转，烟灰在指尖抖落。

“爱情和亲情，友情是不一样的。”

“爱情带来的不仅仅是甜蜜，还有很多负面的情绪。独占欲，掌控欲，还有嫉妒，恨不得将那个人时时刻刻都困在自己身边，嫉妒得甚至连那个人对别人的一个微笑都有些受不了……”

更何况还是季二这样的人。

如果他只能在许栩身上感受到那种情感的话，之前的情绪越淡漠，被释放出来就越浓烈，他就越想要得到同等的情感作为回报。

很可惜啊，情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称得上交换不平等的东西。

会把人逼疯的……

季临拿着手机，清冷的面容上毫无波动，哪怕没有亲眼看到江俐，也可以想象地出来她此刻吞云吐雾，一派慵懒的模样。

爱情？

某人的眼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茫然，片刻之后又归于漠然，语气冷得如同南极冰山。

“我不喜欢她。”

手机那头只是传来了一声嗤笑。

然后通话就被那个女人挂断了。

季临拿着手机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任由阴影遮住他好看的面部轮廓，他的视线停在了那个送来的橘子，那个女孩带着浅笑，把那个橘子送给了他。

橘子被扔进了垃圾桶。

助理开门进来，“二少，导演已经在叫了，我们马上……”

助理一脸懵逼地看着某人在翻着垃圾桶，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个橘子拿了出来。要是没记错的，二少还有洁癖的吧。虽然垃圾桶也还算干净，毕竟今天刚换过垃圾袋还没往里面扔过任何垃圾。

但还是会有心理障碍的！

被抓了正着的某人很是淡定地抬头，将那个橘子扔给了他，平淡的语气：“给你吃。”

助理：……他现在该说什么？

“谢谢？”

等到他很是纠结地吃完整个橘子之后，某人用一种平静中带着压迫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季临这才慢慢转头看着剧本，口中冷冷道，“下个月工资，你不用领了。”

助理：？？？？

妈的，用七千块买的橘子……

呜呜呜，真好吃。

…………………………

片场。

许栩第一次安静地看着别人演戏。

说实在的，片场给人的感觉很是嘈杂，成品给人的震撼要好很多，但是这也掩盖不了江俐和季临的演技。

一个叛军首领的称王，一位美人的封后。

意气风发对上风华绝代，无比般配，一片被战火摧残到只剩断臂残骸的废墟在他们的脚下，蠢蠢欲动的前朝余臣，不知所踪的前朝皇室，尽是武将的心腹大臣……

这是一场废后的戏。

昔日相识微末的两人，如今在权势唾手可得的时候却离了心。

王不满于她的忤逆，也容忍着她的胡作非为，戕害妃子，后宫干政，甚至还想要蓄养男宠……

皇后早已有所预感，衣冠整齐，妆容华美，却也微笑地来赴了这场宴会。

“你来了。”

“我来了。”

谁也没有顾忌早已转变的身份，所有昔日的一切在此刻却显得很是清晰了。昔日的情不是假的，今日的恨也真的很。

这场戏看得人异常的压抑。

明晃晃的大殿。

装饰华美的一切，连手中斟酒的酒杯都精美无比。

像是喝醉了，又清醒的很的两个人。

很轻的语气，说着很重的话语。

直到那一句，彻底点燃了所有的情绪，将前面铺垫的话语积攒的记忆尽数消灭，带来了爆发的痛意。

高座上的王敛眸，忽然很认真地看着她，缓缓地开口道。

“我，有点不认识你了。”

太陌生了，陌生到那十数年的陪伴都是另一个人一般。

那位依旧美丽的皇后大笑着，乐不可支，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像是连力气都没了，整个身体都弯了下来。

只有泪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连声音都不怎么听得见了。

笑声戛然而止，她忽的转头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有着说不出是爱意还是恨意的情绪，一字一句都仿佛咬牙切齿般。

“自然是不认识了的。”

“自然是，不必认识了的。”

“我真恨不得就跟那个女人一样，死在那样漂亮的时候，让你记了一辈子，连爱还是憎都不知道了……”

许栩静静地看着。

【卧槽，演技好棒啊！】

【没错没错，这部戏绝对要大爆啊，什么都有了，美人帅哥，权谋武将，爱情仇恨，而且一个个戏都挺不错的。】

【强烈要求主播带我们看完整部电视剧。】

这场戏拍完收工，在等到季临收拾完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后了，日落黄昏，天都快黑了，他站定在她的面前，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没有说话，身上是一身休闲装，皮囊真的是棒的没话说。

虽说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这样的白却增加了一丝神秘优雅之感。

很好看。

而且，演技也很棒。

亲身经历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牵引了他的情绪，所以对那种演技的可怕程度并没有很深的体会，但是现在这样的旁观下，就的确是很厉害，江俐就不用说了，国际上都拿过这么多奖的女人。

要是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绝对会一败涂地的。

少女递给他一瓶水，眉眼弯弯，“我很喜欢你演的戏，很棒。”

季临很是矜贵地嗯了一声，很是嫌弃地看了看她手上的水，但还是接了过来。

“对了，今天的那个橘子你吃了吗？”

某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保持沉默。

“没有吃吗？”许栩抬眸，有些可惜的模样，“我在家吃过了，感觉很甜很好吃，才特意选了一个最好看的给你了。”

“因为你也这么好看，所以就给你最好看的。”

助理：……

完了完了，这次怕不止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季临又嗯了一声，乌黑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顿了顿才开口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恩？”少女轻轻拽了拽他，他顺着这个小小的力道坐到了她的身边，“你是说什么方面的？”

“演戏。”

“我最近还没想好啊。”

“我这边有个还不错的剧本，你要不要看看？”

难得有人将这么一长串的话说的毫无情绪起伏波动。

少女却没有立即接话，偏着头含笑看着他，眼眸澄澈极了，像是轻而易举就看清了他的意图，过了一会儿才勾了勾手指。

男人脸色苍白，蹙眉，但还是很配合地歪了歪身体。

少女在他耳边道。

“你要做我的经纪人吗？恩？”

“二少？”

声音柔和清越。

尾音微微勾起。

别人也这么叫过，但是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像是猫咪的尾巴轻轻在人的心尖尖上荡了荡，说不出的难受。

很难受，难受到甚至想做些什么……

明明刚才还在讨论剧本，许栩就看到某人慢慢直起身，黑眸静静地看着她，很绅士地，用那一口根本没什么情绪的语调，很有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