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吧台之间，人总是很容易忽略外部世界的变化——不管从何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当一行人酒足饭饱、结账离开时，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

夜空中不见一丝月光——倒是纷飞的雪片，在橘黄的路灯下缓缓飘落，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华，如梦似幻。

背着醉成烂泥的特斯拉，乔伊斯费力地抬了抬头，望向夜空。

“这就是雪啊……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但不知为何，感觉很怀念啊。”

“Déja vu（既视感）。”爱因斯坦撑起了一把伞，并排走在了他的旁边。

“呢.….什么？”

“幻觉记忆。不见得你以前就真的见过雪。可能只是此时此刻海马体兴奋过度了而已。”

“这……”

“人类的大脑有时候会欺骗自己。”

“可是……”

“感情是真挚的，但来源却有可能是伪造的。”

“……”

“抱歉，好像煞风景了。”

“不……我还挺喜欢这样随便说些有的没的。至少比一言不发有意思多了。”

“啊啦，感情好像很不错呀。”长发大姐姐不知何时从后面赶了上来。

“教授，年轻人说话长辈不要插嘴。”

“呜呜呜……丽瑟尔宝贝好过分！”普朗克夸张地假哭起来。

“姐姐要伤心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们一个好事情的！”

“教授，恶意装可爱是很无聊的行为。”

“哼，人家明明是好心！”

“……你们全员都要小心被夜袭哦！”双倍十七岁的“少女“突然像广告模特一样摆出“射中你心”的姿势。

“唉？！”某个可怜的青年显然是被“夜袭”这个词汇吓了一跳。

“……爱因斯坦对于观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天然卷一语戳破了所谓“夜袭”的实际意思。她们两个似乎就像家人一样熟悉彼此。

“嗯哼？等你回了伦敦的闹市区，就算是想看，那也看不到了喽～～”

“……啧。”

“唉呀唉呀，口是心非了吧？”长发大姐姐挑衅地摇晃着食指。

“不过今天晚上要好好睡哦——明天去现场，大家都得早起。”

“啰嗦。提起‘夜袭’的明明是你自己吧。”

“长辈当然要啰嗦一点嘛。”

不知何故，普朗克突然抬起头来，越过爱因斯坦的头顶，直勾勾地看着乔伊斯。

“你说是不是呀？”

“呃……唉？”

“丽瑟尔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哥哥的可不要欺负她哦。”

“唉唉唉——哥哥？”

“啊啦，原来不对吗……”长发大姐姐故作思考地说道。

“那么，果然还是宠物？”

“宠、宠物又是怎么回事啦！”

“字面意思。非要我夸张一点的话……奴隶？活人玩具？”

“……那也太可怕了吧！”

“哎，只要有个好主人，明明就可以无忧无虑、养尊处优——有什么不好嘛。”

“……”薛定谔不知何时挤进了众人之间，用一贯的冰冷眼神脾睨着普朗克那装腔作势的脸。

“……”普朗克的话令一直沉默的代维更沉默了。

“老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来了来了，那个只会说煞风景话的薛定谔同学！”

“谢谢老师您的恭维——-在一个文明社会说刚才那种话，我觉得很不合适呢。”

“……我就知道从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玩儿的话！哼！”

……

“目标：黄石湖——出发！”

翌日清晨，随着普朗克一脚踩下油门，圆滚滚的大众2型露营车吐出一团团粗壮健硕的热气，带着众人西出比灵斯，飞驰而去。

大约是起床太早的缘故，上车之后没多久，后排的几人就七倒八歪地睡成了一片。代维还是骑着托运过来的摩托。

劳雷尔。帕克城。哥伦布。里德波因特。格雷克利夫。大廷伯。一座座小巧恬适的小镇，沿着蜿蜒的黄石河，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蒙大拿的荒野之间——给予了这片辽阔土地一点点人类的烟火气息。

尽管这条路线已经跑了很多次，薛定谔还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窗外苍凉的风景。

“蒙大拿真好啊……这种充满静谧气息的旷野，最适合把头脑和心情全都放空呢！”

“嗯。要是人烟再少一点就更好了。”

“啊啦，你是喜欢阿拉斯加吗？”

“不……那还是算了……不管从什么意义上说，安克雷奇附近的山都太多了。”

“啊。西伯利亚倒应该不错。就是俄国人体味太大，估计受不了。”

“明明隔壁就是加拿大，你还真是舍近求远啊。”

“加拿大——也包括阿拉斯加的育空地区——冰盛期里都完全被覆盖在北极冰盖之下……老师你觉得我们能有多少机会去那边工作？”

“话虽如此……但西伯利亚根本不在咱们的管辖范围内啊？”

“是，不过那里不是在做关于量子领域的研究么？而且，关于那次柏林灾难的真相，那种未来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

“老师你总是不愿意考虑消极的可能性。”仿佛事不关已似的，薛定谔悠闲地撩拨着自己的罗马卷。

“Uncertainty principle.（不确定性原理)。世界会因为人类的观察而变化——如果只是一味关注美好可爱的东西，那么它也会变成一只脆弱的瓷娃娃。”

“……瓷娃娃的说法姑且不提——但爱因斯坦本来就比你可爱啊，薛定谔博士。”

“……”大概是话题的跳跃性过于出乎意料，薛定谔那玩弄着罗马卷的食指直接停在了半空。

“哼哼——想在讲笑话上超过我们巴代利亚，你们奥地利还是再修炼一百年吧！”

“……老师，地域歧视是很不好的行为。”

“啊啊，所以才说你还需要修炼啊。浑身阴郁气质不谈，还一点儿都不接地气——这样下去可怎么找男朋友啊？”

“……怎么……作为改变的理由，这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薛定谔无奈地叹了口气。

“非要说的话……老师，是您自己的单身焦虑太严重了吧？”

“……你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哼！”普朗克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

这期间代维始终骑着车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