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主任也没有请两人去外面下馆子，而是带着两人直接去了厂里的食堂，进了包间。

平常厂里的领导们请上级领导吃饭，也会在包间里吃。

左主任虽然人到中年，但身材瘦小，戴着一副眼镜，瞧着斯斯文文的，一点也没有中年老男人的油腻。

吕采薇自认为她识人能力还不错，左主任眸光清亮，看着就不是什么心眼多的人。

她选了这家厂批发服装，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放心今后让叶韵一个人进货。

而固定进货渠道以后，会方便也放心许多，下次叶韵来，直接找左主任就行。

吃饭的时候，左主任和婆媳俩聊了不少汉阳的风土人情，这让原本一脸戒备的叶韵放松下来。

有时候吕采薇也很无奈，叶韵这个人不善于和人相处，可她要开店，要把店开好，这一点必须要改，否则她三天两头就和顾客吵架，哪还得了？

好在她能明显感觉到叶韵在慢慢改变自己，大概也有胡建华的功劳吧。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离开时吕采薇跟着左主任先去财务部付了定金，又约定了一个时间让厂里的人送货到火车站，等验收后再付尾款。

两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也两手空空，叶韵有些不安心。

“采薇，我们就这么回去？”

“对啊，咱们批发的可是一百件棉衣羽绒服，不是十件二十件，就凭咱们两个是拎不动的。”

叶韵更疑惑了。

“那万一他们不送怎么办？”

吕采薇从兜里掏出收据在她眼前抖了抖。

“放心吧，这么大个服装厂，还能为了一百件衣服坑你？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他们签字盖章的收据。”

见吕采薇语气如此笃定，叶韵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要是她自己，她是肯定不会这么信任陌生人的。

婆媳俩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火车站等着。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一辆印有“汉阳第七制衣厂”的小卡车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吕采薇连忙去办理托运，之后便带着两名服装厂的工人将衣服全都送上了火车。

在火车发车之前，她又给巷口的电话亭打了通电话，让程母转告程清火车到站时间，让他到时候来接车。

这世界就是那么巧，吕采薇和叶韵买不到卧铺票，只能买硬座，结果在车厢里找座位的时候，见到了方水生一家子。

“采薇姐姐！”

还是方芦花眼睛好，最先看到吕采薇，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也是因为听到她这声呼喊，方水生几个才看了过去。

吕采薇也有些惊讶，她不是惊讶见到方家人，而是惊讶张老头怎么也跟着来了。

张华明见她盯着自己看，有些不满的抱怨：

“咋了？我就不能跟着去京市看看？我这把岁数都要入土了，还没见过天安门，你不能连我这点遗愿都要剥夺吧？”

吕采薇顿时被张华明说得无言以对。

“没有没有，您自个儿怎么高兴怎么来。”

跟在吕采薇身后的叶韵自然也看见了方水生几个，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都是谁？”

方水生几个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叶韵，等着吕采薇介绍。

“这是水生，我让他来我的店里帮忙，他们都是他的家人。”

说着吕采薇就将方家人一一介绍给叶韵，包括张老头。

而吕采薇在介绍叶韵时，只说是程清在京市的亲戚。

方家这次一共来了六个人，包含张老头，刚好坐满了硬座，而吕采薇和叶韵买的票在另一头，为了方便说话，她就和人换了票。

方芦花高兴坏了，直接挤到了吕采薇和叶韵中间。

现在的芦花虽然生活好了，长了肉也不脏了，可同城里孩子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叶韵本来还有些嫌弃，可见到芦花那干净纯洁的大眼睛，还有那童贞的笑容，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小丫头，你今年几岁了？”

“姨姨我已经满六岁啦。”

听到方芦花竟然和自己的女儿佳妮一样大，叶韵愈发温柔。

“那你以后可以经常去找佳妮玩。”

方芦花眨巴眨巴眼睛：“家泥是谁？”

“是我女儿，她和你同岁。”

叶韵话音未落，方芦花的明亮的大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叶韵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吕采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芦花的头。

“芦花别难过，你还有我，有程阿奶，有叶姨，还有很多很多爱你的人。”

吕采薇这话让叶韵反应过来，她用唇语无声地问：

“她妈妈不在了？”

吕采薇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叶韵就更心疼这孩子了。

“芦花，姨姨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芦花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

“姨姨我想吃饼干还有花生。”

等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路过时，叶韵就给芦花买了她想吃的饼干花生，还买了别的。

一旁的方水生有些不好意思，抢着付钱，被叶韵给拦住。

“这是我答应买给芦花的，哪能让你付钱。”

芦花懂事地看了哥哥一眼，就仰起头笑着对叶韵说：

“姨姨，你给我买好吃的，我给你唱歌吧，我们老师都说我唱歌好听。”

“好呀。”

叶韵竟然发现方芦花比她闺女还讨她喜欢。

芦花小嘴一张，就开始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山涧的百灵鸟。

伴随着她的歌声，旁边的乘客都被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称赞芦花有一副好嗓子。

就连学音乐出生的叶韵都被惊艳到了。

她忍不住对一旁的吕采薇说道：

“芦花是个唱歌的好苗子。”

她要是还在文工团，一定会把她送去少儿班里培养。

吕采薇点了点头：“最重要的是芦花她自己也喜欢唱歌。”

叶韵越听越觉着她和芦花这孩子投缘，她自己的闺女反倒是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继承。

回京市这一路，因有方家人在，又有芦花活跃气氛，比吕采薇和叶韵来的时候，要好打发时间。

等到了京市火车站，有方水生方青禾帮忙，一人拎着一个编织袋就下了车。

在站台口见到了来接人的程清和胡建华两个。

胡建华立马就上前接过叶韵手里的编织袋。

“老婆，你辛苦了。”

程清和吕采薇皆是一愣，以前都是听胡建华在人前称呼叶韵“阿韵”，这还是头一次听他喊“老婆”，听起来竟然有些肉麻。

程清自然而然地接过吕采薇手里的编织袋，一声“老”字刚喊出口，吕采薇就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程清眼睛促狭地弯成了月牙，笑意都要荡出来。

两人身后的方水生静静跟着，眼神中有羡慕，也有少许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