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78章 局面
向俊成不确定是否真的说了梦话,醒来的时候,冉红已经睁开眼,告诉他:“你说了好多梦话,但叫的不是我的名字。”向俊成不想做过多解释,给了个眼色就算了。窗帘边缘渗出的光线,不用看时间,也知道现在不早了。
冉红不知何时起的,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上了。适可而止,她懂得,如果一次就将所有的好都给完了,自己没有什么给的,那这关系也就到头了。向俊成的上衣已经晾干,他的衣服和裤子,都叠好放在椅子上。
今天她爸要进山拉水果,她母亲要守着卖菜的摊子,外婆在医院里需要照顾,没有大碍的情况下,让小的去照顾就行。冉红被安排上了,这简直没法拒绝。如果这种事都不听话照做,回去又是妥妥的被打。
冉红道:“醒了就起来吧,洗洗就下山。”情绪很平静,不像昨晚那种亢奋。
面对冉红的变化,向俊成没有问个为什么,就当一切正常。自己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冉红何时起的。他掀开被子,自己身上干净得找不到一截布料,冉红递上来衣服,就当作是最后一次温柔对待:“起来了,穿上吧。然后你回家,我回家。坐公交下山,你换乘一趟线路回你家,我换乘一趟回我家。”
习惯了被纠缠,现在突然有些意外,但表情还是得假装若无其事。昨天晚上说好的,天亮了之后要带他去看更多观景点,现在自己也不必提要求了。难得她情绪平稳,能把距离拉开,没有一点多余的问题就好。
先进了卫生间,解决晨尿的麻烦,顺便就洗了个脸,天热一早就有点闷热感,打开喷头将自己身上淋一遍,向俊成心里想的是,将自己身上的气味冲洗干净,什么都不留。回去了要面对卢桂花,可能还有任合淳。
冉红站在浴室门口,手里拿着毛巾,像是已经相处多年的爱人一样,认真伺候着着,向俊成还是习惯说一声“谢谢”,冉红的情绪像被刺激一样,带着一点点伤感的意思:“希望你以后会一直记得我的好。”向俊成嘴角笑笑,给了个眼神。伺候他穿好衣服,趁他收拾东西时,冉红表现得很勤快,把床上的被子叠好,床单拉平,四角拉齐全了。最后再放好枕头,这是比单人床稍微大一点的床铺,枕头只有一个,她懒得去开隔壁那间拿枕头,枕着向俊成的胳膊睡了一夜。
夜里醒来喝水,听着向俊成熟睡的声音。知道好几个小时以后天就要亮了,盼着他也能此时醒来,但又不忍打扰他睡梦。偷偷吻过他的脸,没有醒来的迹象。
昨晚穿的那套学院风裙子,已经收拾进背包,很遗憾,时间仓促了,她没有更多表现的时间和机会。本来想今天可以穿一点更加青春时尚的裙子走出房间,在阳光下拍一点照片,但没有办法,期待下一次有机会吧。向俊成昨夜帮她画的那幅画,小心卷起来放进背包里。
向俊成道:“我没有带定画液,要用定画液喷一下,不然颜色会掉的。”
冉红笑道:“无所谓了。没事。”她不是不喜欢这画,只是不愿意去折腾。虽然向俊成没有在画里签上自己的名,但这样的画被卢桂花看见,以她敏锐的眼光,不用多思考,很容易判断是向俊成画的。冉红此刻有此忧虑,是害怕不必要的麻烦。
走出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将卡片退回去,朝大门走去。一切很安静,感觉来到这里,就真的不被打扰了。可是手机开机,就没法阻止外面的催促和干扰,冉红母亲已经在不断催促,电话和消息接二连三。
站在公交站等待,这路上感觉都没有车在走,没有一点引擎声。冉红手里拿着手机,不得已接了个电话,回了一句:“妈,我在等公交车了,车子还没来,打了车,也打不到。”
挂断电话,冉红试着打车,可这山上,能打到什么车呢,她只能碰运气,期待像昨天早上一样,幸运打到一辆进城的顺风车。可是,十分钟过去,没有车接单。向俊成不着急,也不问冉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此时,冉红并没有贴着他站着,而是保持一点点距离,甚至是感觉不熟不认识一样。
再过十分钟,等到公交车上来,还要等它往上爬一段开到终点站再折回。直到坐上车,冉红心里才轻松一点。这两天发生的事,冉红像真的变了个人。是的,生理上,她认定自己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而是经了人事的女人。在车上,挨着坐下,下山途中,一言不发。
下了车,再次等候公交车,向俊成等待的路线先到站了,冉红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向俊成回头一句:“你也注意安全。”随后从窗子里看着冉红往后走,上了后面那一辆正在靠站的车。
冉红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前往医院,她什么都不会,到了医院,她母亲早已走了。只有表弟潘家伟在,她外婆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还好,只是简单问候一句,冉红没有进一步询问到底是什么疾病,是否严重。潘家伟也是刚刚到的,早上冉红的母亲伺候完了,起床洗漱,缴费,早餐,现在等着护士过来输液,问题已经不大,只需要继续留院观察,平稳后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潘家伟只是看了冉红一眼,低头坐在床边玩手机。两个小孩照顾老人,想吃啥买啥,下床上卫生间搀扶一下,也只能做这些。冉红站在她外婆身边,被说了一句:“你妈妈早上骂你一通,说你太贪玩了,管不住了。”
还没等冉红回应,潘家伟接了话:“我奶奶,我表姐忙着谈恋爱呢,忙着陪男朋友,不是贪玩。”被这么一说,冉红感觉像温柔的冤枉,不是生气,心里反而一股暖流。
笑着对外婆说:“婆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潘家伟笑道:“诺诺诺,是你自己跟我说的,你爱上我们班那个向同学。”是的,潘家伟记得,在他家烧烤摊,冉红亲口告诉向俊成,她怀了他的骨肉。潘家伟的父母夜里卖烧烤,白天休息,所以没时间照顾老人。
冉红此时处变不惊,已经感受过那种事了,她像成熟了一样,脸都不红了。摇摇头道:“是啊,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有什么办法。”
她外婆道:“乱乱乱,别不好好学习,别像你妈妈年轻那会一样,听不进去劝。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别像你妈一样卖菜,没盼头。还一天嫌弃你爸这样那样。”
冉红问:“婆婆,我妈又跟你发牢骚啦?又说我爸哪里不好了吗?”
正说着,护士端着盘子进来,确认了名字,潘家伟起身让出位置,退到门边继续低头玩游戏。
不到两分钟,护士收拾工具走人,叮嘱一句:“哪里不舒服针水完了按床头上的铃。”冉红看着护士的背影,突然幻想自己以后要不也去学当护士好了。穿上白色护士服戴上护士帽,进医院工作,也算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不必卖菜。
她走神了,脑海里想象向俊成身体不适住院,她帮他扎针输液,给他喂药。在金辉山庄,帮他打针。她外婆叫住了发呆的她:“这个钱你拿着吧。”外婆递给她三百块,老人家继续道:“你妈觉得对不起我,给我钱,我又花不到钱。她一天卖菜也没挣几个钱,还是给你吧,想吃啥自己下楼买。”看了孙子潘家伟一眼,偷偷将钱塞到冉红手里。
冉红低声道:“我妈给你的,你就要吧,我不要,我自己有。”老人家很坚持,想想自己钱包已经干瘪了,冉红没有再拒绝,这样的情况很多次了。潘家伟重新坐回床边,外婆道:“那好了,别让你表弟看见了,他话多。”
说起她爸妈的婚姻,当年,作为父母,是矛盾的,不支持的理由,便是觉得冉红父亲就是个小贩子,家庭条件一般,兄弟好几个,父母很难照顾到,为人平时小气,有时候还会小赌一把,感觉看不到什么希望,跟着过日子,估计委屈的时候不少。矛盾的是,冉红母亲和交往多年的对象闹分手了,被抛弃了,担心再磨几年,年龄大了更不好找对象。冉红父亲本来就是卖菜的,结婚后把菜摊子给了老婆看着,自己干别的。婚姻生活三天小吵,十天一大吵,直到冉红出生,也不见得能平静多少,用冉红外婆的话说,这两人八字不合,婚姻生活注定动荡。她母亲想过离婚单独过,可是想到已经生下冉红,一直没有下狠心说离婚,每次闹完被劝劝,又接着过,等着下一次吵架。所以,冉红懂事后,感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多余的,在自己身上也感觉看不到什么希望。她外婆老是喜欢重复一句:“要是你是个儿子就好了,也许你爸爸会开心一点。”这也是冉红心情不好的时候,老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性别的原因,导致家庭这般不安宁。
潘家伟去卫生间了,病房里其他病人出去外面晒太阳了,趁没人,冉红又被外婆教育道:“你是个姑娘家,好好学习,先好好上学,别像你妈妈年轻时候,早早就跟着交往对象跑了,荒废了学业,啥都没学到,到后面人家还放手了,说不要就不要,你爸爸老指着你妈妈骂人,老是爱翻她过去的旧账,这个婚姻就幸福不起来的,人心呀。”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冉红突然心就凉了半截,感觉自己要重演母亲的悲剧。
说到上学,她是让人头疼的,已经没法正常好好上学了,要是再被学校劝退,她爸妈也不知道再到哪个学校找了让她上。
她外婆道听途说来的,谁家的小孩成绩一般般,后面也上了个学校学医去,初中毕业后就去学医了,出来可以到医院上班,于是劝道:“你以后也去学医好了,初中读完就去读医学, 出来当个护士,也比你妈妈一天守在菜摊子强。到时候想结婚,也能找个好一点的对象。”冉红知道,她外公外婆到现在对她爸爸依旧不是那么看上眼,小贩子的标签是没法改了。
冉红突然有了点目标,真不行的话就去学医了,当个护士也罢,只要不出来接着卖菜。心凉了半截,情绪低落到了谷底,像是做最后的告别,亲手结束这段缘分,发了一条信息给向俊成:“忘了我吧。”
向俊成下了车,进了家门后,插上充电线开始开机,一连串来电提醒,有卢桂花,任合淳,李竹,还有他父亲的。很多未读消息,包括冉红刚刚发来的那一条。
先回他父亲的电话,报告了自己的状况:“爸,我出去画画了,现在才回来的,我什么事都没有。”向伟全忙着工作,得知到家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嘱咐了一句便挂断了:“你就好好待着别乱跑了。”
回了任合淳一条消息:“我好好的我没事。”除了电话,多条信息都说明她在担心。
躺在沙发上,向俊成拨通了卢桂花的电话,卢桂花停下手,钢琴声停止:“你在哪里,小任跟我在一块,她出去上卫生间了。我在琴房。”
向俊成道:“我刚刚回家。才开机。”
卢桂花平静道:“你爸爸打到我这里,所有人都担心你出事了。还有任合淳,哎,你打算怎么办,她今天一早又过来我这里,精神状态很差。”
向俊成闭上眼:“我也很乱,我需要安静。”
在任合淳返回到琴房之前,卢桂花挂了电话,从昨天到现在,她的心也是跟着乱的。任合淳更像我大病一场,脸上毫无生气。她昨天夜里在学生宿舍睡了一夜,早上一早起来,便发现她母亲杨梅站在宿舍楼下等着,像是不认识一样一言不发从她母亲眼前开溜,杨梅当时正跟人聊天,情绪不便发作,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