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面前的女人这样说，玄音怔怔的望着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小侄女……？”

喃喃重复着这句话，玄音看着面前长相至少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女人，声音有些颤抖。

而看着玄音这副猜到什么，又不敢接受的模样。女人眼底浮现出一抹哀伤，下一刻伸手将玄音抱在怀中。

“受苦了。”

感受着女人身上的温度，以及自己体内血脉相连的灼热。玄音呼吸灼痛，眼眶顷刻间湿润。

“姑姑……”

听着怀中的少女沙哑的声音，女子的脸上略过几分悲哀。

记起玄音在诡罂城中茹毛饮血的生活，越发心疼的抱紧了怀中身姿纤细的女孩。

有谁能知道，她的这个小侄女明明还尚未成年？！

甚至在百十年前，尚且是个女孩子的玄音便行走在诡灵师的尸山血海！

越是如此想着，女子眼底的情绪便愈发悲戚。

“是姑姑无能。阻止不了战争、保护不了家人、也没能保护好你。”

听着耳畔女子的声音，玄音眼底的激动与波澜终于遏制不住。下一刻将头埋在她的怀中低声啜泣了起来。

“姑姑……姑姑……我还有家可以去吗？”

“文陵族……我娘亲、我的阿娘、我的姨母，她们全都死了……”

“我想我姨母！我想徐阿娘！我真的好想她们……姑姑，我不想要这份记忆了……能不能帮我拿走？”

昔日的玄音，在得知自己可以恢复记忆的时候欣喜若狂。

如今的玄音，却面对着残破不堪的过去满目疮痍。

回忆起那血迹斑斑的来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前方。

玄音此生第一次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在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面前将情绪发泄的如此彻底。

而在玄音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下，姑姑跪坐在地上望着怀中小小的女孩，一遍遍的应答。

“有的，一定有的！”

“玄音不怕！有姑姑在，你就有家可以回！”

似乎是精神系附灵独有的安抚，又像是血脉相连所带来的依靠。玄音的情绪渐渐平息，却依旧躲在姑姑的怀抱中不愿挪动。

而姑姑轻轻拥着怀里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侄儿，一双凤眸看向远方。

“玄音，姑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

上一个年间，午元年末。

琅天大陆冥殿中，诞生了一对孪生姐妹。当年的冥界万宗来朝，皆是为了祝福这一对双生花。

长女眸若明皓，名为北冥煌月。

次女眉眼点星，名为北冥徽星。

她们一人喜欢与父亲习剑，跨越山河万里，看尽天下之事人间疾苦。

一人喜欢与母亲抚琴，琳琅满目的书籍画卷，描绘人间一切美好。

煌月徽星，本该并肩行于暗夜，照亮冥界万千苍生。却不曾想，数百年后的某一天，其中一人竟会背叛冥族与天族帝子私通。

那一年，原本并肩而立的双生子出现了裂痕。

亦是那一年，天族与冥族的第一次摩擦开始出现。

[妹妹，你可曾后悔？]

[无悔。]

望着昔日无话不说的手足变得陌生，另一人垂下眼眸，回身离开。

“玄音觉得，爱上一个异族之人意味着背叛吗？”轻呼出一口气，女子垂眸询问道玄音。

而玄音此刻抬着脑袋望着她，声音沉闷的开口：“我的母亲嫁给了父亲，但她却死在同族手里。文陵族亦是如此。”

看着玄音轻声一笑，女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是非对错。岂是血脉便可断言？若当年我们能想通就好了。”

当年的她们，因为一个外人与家族的反对出现裂痕。

但也是在那一年，向来进退有度的父亲却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夙愿，触碰了冥界的神灵之镜。

天地崩塌，日月颠倒。

“快去找你妹妹！她去天族了！被抓到是死路一条！一定要拦住她！”

在北冥煌月面对着天地异象神情呆滞的时候，母亲冲到了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北冥煌月当即驾马离去。不知那匹飞马跑的多快，快到追上了那匹早已狂奔的骏马。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把命搭进去？你置母后父帝于何处？置我于何处！”

挥剑斩杀徽星乘坐的灵马，煌月眼底满是失望。

“姐姐！倘若父亲要用龙力触动神灵之镜。将天冥界掩埋，你还觉得是我在任性吗？”

徽星抬眸望着她，眼底的灵光璀璨夺目。

“这怎么可能？！父亲不是那种人！”

北冥煌月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崇尚力量的帝王，却不知道他会如此冒险。

天冥界的神灵之镜一旦触碰，少说是地壳坍塌，一旦镇压在地心深处的太古凶兽因此释放，将是一场空前浩劫。

“我的附灵是什么能力，姐姐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天冥界亿万人为父亲的野心买单！哪怕成为冥族的叛徒！”

满身伤痕的徽星从地上爬起，这个记忆里柔弱的妹妹，第一次爆发出身为帝女的威严与坚强。

凝视着北冥煌月，徽星轻柔的声音铿锵有力。

“姐姐，如果父亲成神的代价是整个世界的毁灭。那剩下我们一家人，我们能幸福吗？”

徽星的附灵能力是读心术，多么令人生畏的能力。

可未等北冥煌月做出决定，她们逃亡的时机已过，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已将二人笼罩。

为了保全煌月，徽星将一颗毒药掷入她的口中。意识开始恍惚，一股剧痛蔓延全身，尤其是腹部。

……

“后面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此刻，北冥煌月揽着玄音。在玄音万分震惊的目光中，讲述着自己不愿提及的过去。

“我的妹妹被父亲杀了。确切的说，是被整个冥族给逼死了。他们认为只要父亲能成神，那北冥族的神脉便会加强。即便这只是一个骗局。”

“而为了阻止那一切发生，也为了完成徽星的心愿。我杀了冥帝，杀了我的父亲。成了整个冥族的罪人，这才隐姓埋名来到了这里。”

“怎么会……”

望着煌月姑姑仿佛讲故事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自己弑父的过程，玄音的瞳孔隐隐颤抖。

而听着玄音的声音，煌月垂眸温柔的望着玄音：“玄音，这个世上。对错不是那么重要，完成一件事，就一定会有牺牲。”

“姑姑从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背负诡灵师万千血债的你。会后悔自己的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