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浴房内。

从门口开始就零零碎碎散落着件件衣物，一直蜿蜒到浴池边。

汉白玉的池边，搭着一双同样雪白的藕臂，纤纤十指透着浅浅的淡粉。

萧筱脸色潮红，脑子里昏昏沉沉，一进宫门她就被拐来了甘露殿，李治挥退了所有宫人，拉着她进了浴房就开始胡天胡地。

这都快天亮了，他都不累的吗？

“在想什么？嗯？”

耳后有潮热的呼吸靠近，耳垂同时被重重地吮了一下。

萧筱止不住的一颤，换来一声放肆的轻笑。

“叫我。”

叫什么？

蒸腾的水汽中，她一头乌发湿漉漉地蜿蜒在脊背上，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这时，浴池中的香汤忽然重重一荡。

下一瞬，她就被逼出了哭音：“九、九郎，九郎……”

“乖…”

池中水摇摇荡荡，一下下拍打着池壁，间或漏出几声娇柔的低泣。

一晌贪欢的后果就是，一个精神矍铄去上朝，一个昏睡在床人事不省。

萧筱这一觉，直睡到下午才醒。

等她睁眼时，李治正半躺在她身旁小憩。

冬日午后难得的金色阳光，轻柔地洒在他侧脸上，像镀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她有些怔怔。

“醒了？”眼睫扇动，那双熟悉的凤眼睁开，温和地望过来，“饿了吗？”

她这才发觉肚子饥如擂鼓。

愤愤然看向始作俑者，“快饿死了~”

他笑得温柔，完全不似昨夜的霸道恶劣。“膳房一直在等着，我让你的宫女进来，起来先吃碗汤饼吧。”

等萧筱更衣盥洗出来时，李治却不见踪影。

“陛下呢？”

齐秉义回道：“刚才裴五过来了，陛下去了书房。”

她心下明了，应该是来禀告如意楼里的密室一事。

果然，另一边的书房里，裴五正在回禀：“陛下刚走，郑家公子便带着人匆匆来了小院，他一进去就第一时间查看了密室，见无人进出过才放心离开。之后，奴亲自进去了一趟，墙后是一条密道，通到一间石室，里面摆放了十几口箱子，里面都是些金银珠宝。”

“还有吗？”

“石室后面还有数条密道，可以通往如意楼大堂，以及后院其他房间。如意楼在平康坊中颇为有名，不少朝中官员及世家子弟都会涉足。”

李治冷冷一笑，“看来，郑家不仅利用如意楼敛财，还用来探听消息。”

“哼，亏得他们荥阳郑氏在朕面前，总摆出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原来私下连皮肉生意都不放过。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愧是家学渊源。”

裴五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峨冠博带，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大族，背地里却是肮脏不堪。

“天亮以后，那些金银珠宝就被郑家人运出了密室，从后门搬上马车。奴亲眼看见马车进了太尉府，这才回宫复命。”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裴五走后，李治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才起身回了寝殿。

进门时，萧筱刚刚吃完一大碗汤饼。

“吃饱了？”

她点点头，还不小心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两人都是一愣，李治随即莞尔道：“看来膳房今天伺候的不错，有赏！”

算了，小小丢了个人而已。

萧筱平复了一下羞恼的心情，“裴五找到密室了？”

“嗯。”李治将事情都和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那陛下觉得，长孙太尉会为郑家说话吗？”

“钱都收了，哪有不办事的道理？”

可两人都没想到，长孙无忌还真是个光收钱不办事的人~~

接下来一个月，李治都在严阵以待，不想他压根没提过郑家一句，倒是不断推荐柳奭成为新的中书令。

李治顶住了压力没有答应，而是将黄门侍郎宇文节和柳奭一起提升为同中书门下三品，想让两人相斗。

进了仲春二月，朝廷迎来了一场祭祀大礼——亲耕礼。

自周朝开始，就有帝王亲耕藉田的礼制，以示劝农之意。《礼记》有云：“天子亲耕於南郊，以共齐盛。”

这是李治即位后的第一场亲耕礼，司农监早就准备妥当。到了钦天监选定的吉日，帝后并四妃，以及三公九卿百官宗室，一行浩浩荡荡地往城郊的先农坛而去。

萧筱：耶！终于又可以出门放风了！

为了方便，她在马车里就脱下了繁复的宫装，着了轻便的胡服，长发也都高高束了起来。

到了郊外，春日温暖的风吹来了草木与泥土的清香，萧筱穿着鹿皮靴轻巧地从马车上跳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

“淑妃怎么换了这身衣服？太不庄重了吧？”王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也刚刚下了马车。

她心中有些不快，帝王亲耕和皇后亲蚕都是《周礼》中所载的古代礼制，前些日子她提议一并筹办亲蚕礼，却被陛下随意搪塞了过去。

她故意找茬，萧筱却不打算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回皇后，等会陛下要下地亲耕，妾等要前去观礼，穿得轻便好活动，也不怕弄脏。”

说着，她还扫了一眼皇后的裙摆。

王皇后低头，看着已沾了泥土的下摆与绣鞋，皱了皱眉，转身又回了马车去换衣裳。

刚得了半刻清净，前方一声马嘶，白马金鞍驮着红裙似火跃入眼帘。

“淑妃娘娘，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果然，是久违的高阳公主。

自打去年田猎过后，她已经禁足半年有余，在吴王等人的求情下，她才在年后解了禁足，参加了这次的亲耕礼。

“许久不见，公主风采倒是更胜往昔。”

这倒不是客套话，萧筱惊奇地发现，禁足数月，高阳公主竟是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难不成，她真是改过前非，修身养性起来？

高阳勾起唇角，妩媚一笑，“自然，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一位高人，不仅人生得高大俊朗，更有一手妙手回春的本领。”

萧筱……果然，她想多了。

“上次田猎，高阳年轻气盛，险些伤了淑妃，在这先向你赔礼了。”

哟，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公主客气，既然陛下已经责罚过，事情就算过去了，只希望公主知错能改，凡事三思而行的好。”

高阳红唇微抿，压下了眼底的情绪，“我还要去向陛下谢恩，改日再来叨扰淑妃。”

“公主，请。”

红裙翻飞间，骏马疾驰而去。

萧筱一头问号，这个高阳公主，这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