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歌走出包厢后，顾常庭冷睨了一眼桌面，嘴角笑意幽深难测。

他慢条斯理地伸手，将一直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起，默默按下录音结束键。

张管家打开门走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对此，他毫不意外。

“林小姐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顾常庭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开口：“林浮歌并不像想象中的好对付，即便有林望这个短板，她的承诺也不保险。”

张管家态度恭敬地弯了弯腰，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轻声道：“那她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去。”

顾常庭勾起一侧唇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把小北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

“好的。”张管家颔首应声。

……

顾宅。

顾北对这里完全没有回家的归属感，自进门起，脸上就看不见半点笑容。

张管家对他的冷漠习以为常，面上笑容不改，“老爷在书房等你。”

“嗯。”顾北没有停留，大步上楼。

打开书房门，他直接一屁股坐在顾常庭对面的椅子上，很没正形地翘起二郎腿。

“有什么事，快点说。”放肆的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顾常庭放下手中的报纸，皱紧了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提高嗓音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顾北对他的训斥毫不在意。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语气散漫，“你要没什么事，只是想说教我一通，那我就走了。”

“等等！”顾常庭压下不悦，尽可能放缓语气，“听说你谈女朋友了？”

顾北纠正：“已经是未婚妻了。”

“这么大的事，你不和我说一声吗？”顾常庭心里的愤怒又提升了一点。

顾北勾唇，语气带着些许嘲讽，“没必要。”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两个结婚！”顾常庭一拍桌子，周身散发久居高位的压迫感。

顾北抬眸，视线毫不避让的迎上去，五官线条都凌厉了几分。

“你凭什么不同意？”

“呵，凭什么？”顾常庭怒极反笑，“就凭那个林浮歌对你并不是真心！你以为她和你在一起是为了什么？她是图我们顾家的财产！”

顾北眼底一片森然，“顾常庭，你凭什么这么说浮歌？”

这对父子间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顾常庭听到儿子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气得心脏都有些疼了。

他不动声色按了按心口，打开手机，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北，爸爸不会害你，你听完这段音频就知道了。”

林浮歌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

“您最多能给我多少?一千万?三千万?还是五千万?我要是和顾北安安稳稳的在一起，以他对我的情意，给我的恐怕比这些多吧?”

很简短的一段话，音频刚刚十秒。

播完，空气短暂的安静。

顾常庭瞧着顾北收敛的眉毛，心底暗暗得意。

他知道自己儿子倔，若是女孩单方面提分手，恐怕这事成不了。

要想拆散他们，必须双管齐下。

“小北，你真的要为了这样的女人和爸爸闹僵吗？”顾常庭的语气愈发苦口婆心。

忽的，顾北咧开嘴角，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笑得很突兀。

顾常庭瞧着他与林浮歌如出一辙的样子，耐心散了大半。

“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北耸了耸肩，一脸高兴，“浮歌说的挺好，我就喜欢这样的。”

顾常庭挑起眉梢，满眼不解。

顾北懒倦地靠在椅背上，难得耐心解释：“浮歌喜欢钱很正常，谁不喜欢钱？我只会庆幸，还好我的财力足够叫她满意，不会委屈了她。”

“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顾常庭指着顾北，怒目圆睁。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娶了这样的女人，对你的事业有半点帮助吗？”

顾北也彻底动怒。

“怎么？难道我应该像你一样？我妈倒是对你的事业有所助益，可你是怎么对她的！？要不是你养私生子，她怎么可能郁郁而终！”

提及这段往事，顾常庭自知理亏，像卸了力一样，气势顿时弱下来。

顾北锐意不减。

“顾常庭，我摆明了告诉你，此生我非林浮歌不娶！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连带着把我这个儿子也扔了。”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才六十岁，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私生子呗，等你八十岁，他就可以挑起顾氏的担子了。”

“你，你！混账！”顾常庭气得脸都憋红。

顾北无所谓的笑了笑，“随你怎么说，总之我是一定会娶浮歌的。”

顾常庭的心脏更剧烈的疼痛起来。

紧接着，呼吸开始不顺。

他急忙从抽屉里拿出速效救心丸，塞进嘴里，就着水喝下去。

顾北神色短暂地紧张了一霎那。

他刚想走过去，就见到顾常庭已经把药拿了出来。

于是，他迅速恢复淡漠，站在原地，全程冷眼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待心脏的疼痛稍稍缓解，顾常庭抚着胸口，费力地喘着粗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缓了许久，才无可奈何地按着眉心，终于妥协。

“也罢，也罢……随你吧，你爱娶谁娶谁，我不管了。”

“行，早这样多好？”顾北起身，给顾常庭倒了杯水，“你消消气吧。”

顾常庭拿起水杯喝了口，眼底一片苍凉。

“小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恨我吗？”

顾北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迈着长腿，扬长而去。

顾常庭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心中苦涩不已。

年轻时造下的孽，他现在终究还是吃到苦果了。

……

顾北走出顾宅，第一件事就是给林浮歌打电话。

他对顾常庭还算了解，不用想都知道，二人见面，浮歌一定受了委屈，或者遭到威胁。

虽说顾常庭已经松口，但他不确定浮歌现在的状态，必须赶紧见到她才能安心。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浮歌，你在哪呢？”

“啊，我在外面买东西呢。”

林浮歌的声音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顾北却隐隐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怕林浮歌伤心，便急忙表明心意。

“浮歌，我知道顾常庭找过你了，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在意，你要相信我，此生我非你不娶！”

他刚说完，只听电话那头有人在喊，“快让让！医生！他晕倒了！医生！”

顾北瞬间紧张起来，急切地问道：“浮歌，你在医院吗？你在医院干什么呢？”

林浮歌本来不想让他担心，才刻意隐瞒，此刻被他这么一关心，顿时所有委屈都冒了出来，声音沾着哭腔。

“顾北，我被车撞了，腿好疼，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