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从外头回来，沾了一身的味道，风月楼总是满楼香腻，从那里走上一圈都会染上不一样的气味。

邱远不动声色地为公主脱下披风，眼睑一垂满是阴翳，自从江澄离了公主府，九公主对自己便冷却了。前半辈子都和女人打交道，邱远当然知道公主心里还没放下那个男人。

不过，只要那人永远消失了就好。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时间的磋磨，为情所伤的女人他不是没有见过，旧人离开新人上位，少则十天，多则半年，伤心过后该是怎样玩乐还是怎样玩乐。

感情？什么都不是。

重要的是，要一直留在她身边，知道怎样让她高兴舒心，她高兴舒心便会离不开你。

\"玥儿，今日江公子那边送了一封信给你——”

“江澄给我信？”

萧玥立即问道。

邱远道：“是，我听送信那人的意思，江公子是想求公主救救江家，信在这里。”

他转身从桌上取信交过来，信封很厚。

萧玥捏在手里，眉毛皱了起来，这里面不知道塞了多少页，沉甸甸的。她心里十分不悦，将信还到邱远手中。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本公主不问朝政，他们江家犯罪我断然不可能去管，也插不了手！给他送回去！”

“玥儿不看看内容？”

“有什么可看？江家的那些丰功伟绩忠孝仁义，他跟我说无数遍又有什么用？只要江家没犯事，陛下还能冤枉他们不成？若是他们真的犯事了，我还要跟着叛国不成？！给他送回去！”

萧玥咬着牙，又想起那天在茶楼中那人潇洒而去，不是高傲得很吗？怎么又回头来求自己了？！

“以后江澄的信件一律不收，除非他亲自过来求我！”

“是。”

邱远回应，心里却道江公子估计再没有机会亲自来求你了。

……

那信送出去就像是扔进池水之中，池面平静无波，吃面之下无人知晓。

时间越长，江澄的心就越往下沉，同时也变得更加后悔，后悔那时候犹豫了，应该叫回狱卒要回那封信，然后撕成粉碎。

不知过多久，刑部尚书大人再次来到他的牢房，身后跟着的正是前头那位还算客气的侍郎大人。

尚书大人呵笑一声：“江小公子的信已经送到公主手中，可惜公主看了信却一直不回，看来对江公子的感情已经尽了。”

江澄正靠墙而坐，这样的结果本来应该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脑中依然像是有一根弦被绷断了。后悔的情绪像是潮水涌进，他不该写那封信，他明明应该知道公主对自己绝无感情，却偏偏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代价便是，将自己的尊严彻底放在公主的脚下碾踩。

“江公子还有什么想要我们帮忙的？”

尚书大人手里拿着那封休书，休书上面虽然没有盖九公主的私印，但是她们已经比对过字迹，的确是九公主的手笔。

休书内容她们也都尽数阅读，满篇都是对江小公子的嫌恶，可见九公主对江澄的休弃之心是认真的。

江澄摇了摇头。

“不瞒江公子，除了江公子的那封休书，我们后面又去了一封书信跟九公主阐明情况，一样没有得到九公主的应答，大约九公主并不想参与江公子你的任何事情，江公子你怎么认为？”

江澄口干舌燥，忍不住笑了：“我怎样认为又如何？我早就说了与九公主再无关系，她已经将我休了，你们要怎么处置我都不必看在九公主的面上网开一面。”

尚书大人道：“既是如此，这休书我便代你拿去备案，从此你跟九公主之间便无关系。”

“劳烦大人了。”

几人就要离开，江澄忽然道：“能否借大人匕首一用？”

尚书大人停下来，道：“你想做什么？”

“大人放心，我只想跟九公主做最后的了断，不会自杀。”

尚书大人心里则想，若是自杀倒还省事了。将腰间的匕首摘下扔了过去，立即有人护在她身前，以防犯人想要鱼死网破行刺杀之事。

江澄没能接住那匕首，牢中寒冷，他身子已经冻僵冻硬反应不及。

从墙边站起，又弯腰将那匕首捡起。

周围人提着十二分小心盯着他，她们不怕他自杀，若是他自杀了，正好以畏罪自杀论处，省了很多事情。却害怕他动手伤人，江家的人功夫都好，万一真打起来，难说会伤到谁。

江澄把玩着匕首，又想到那封信，懊恼之后，忽然释怀。

他拿自己最后的尊严确定了一件事情，公主果然不爱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生死在她眼中也如路边草芥一般毫无价值。

他心底藏着的那一抹侥幸终于被清楚干净，她不爱，确确实实，自己并没有弄错，也不存在什么误会，只是不爱不在乎罢了。

从今往后，他江澄与九公主之间再无任何感情纠葛。

她是她，自己是自己。

他拔出匕首，忽然狠狠地向自己脸上划去。

她或许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不舍得，他便把她那点不舍得彻底毁掉！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鲜血喷涌。

这举动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尚书大人最先反应过来，道L:“来人，赶紧把匕首抢下来，再给江公子止血！”

又将手中的休书递给侍郎：“你赶紧将这休书交到户部备案。”

赶紧备案，备案之后，这二人的关系才算结束，公主想要追究也不该追究到自己头上。

江澄往自己脸上划了两刀，手中匕首被人夺走，大概是冻得狠了，他感觉不到很多的疼痛。

狱卒将他按在墙上，尚书大人盯着他已经毁损的脸，很是惋惜地摇头：“可惜了，可惜了，那般漂亮的脸蛋就这样毁了。”

惋惜之后又道：“也罢了，入了这里，脸蛋好看也不是什么好事。江公子，还是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早点招了少受皮肉之苦。”

江澄没说话，只感受着温热的血水从自己脸上流淌而下，他知道自己的脸毁了，九公主所钟爱的美丽没有了，九公主和自己的关系也没有了。

他突然感觉到轻松，感觉自己又只是江家的一员而已，与九公主没有丝毫关系，就像又回到了三年之前。九公主这个人遥远到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她，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也许他从来都很清楚，九公主喜欢的不过是他的一张脸。

只不过现在才愿意面对这样的真相。

面对真相的时候，也是放弃的时候。

……

努力回到两更状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