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三天的时候，六子突然降了一波价。

已经试营业了两天，福宝大饭店的知名度打了出来，不少人甚至从临市赶了过来，品尝这里别处没有的菜色。

再一赶上促销，客流量瞬间膨胀了几倍不止，好在他们准备充分，虽然忙乱，但都能让客人尽兴而归。

三天试营业很快结束，下午的时候，六子给众人按每天五元发了工钱后，就差人暂时把招牌拆了下来。

他背着手，静静凝望着那块招牌。

“别着急，三天以后会重新挂出来的。”

六子笑了笑，和陆向武碰了碰拳，“我肯定得把我闺女的名字再挂起来。”

“是我闺女！”

“也是我闺女！”

……

第四天，陆向武在六子的授意下，带着大哥和三哥，来今天营业的饭店探点。

门口的招牌挂的是福禄大饭店，陆向武甫一瞥见就觉得哪里有丝丝不对。

进去一看后，果不其然，一楼就不说什么了 ，二楼不管是菜品还是经营模式，和他们定制的方案一模一样。

三人假借等会还有很多朋友亲属要来，点了将近三十个菜。

陆向武记得其中一道东坡肉，明明陆奶奶在原有的口味上做了改良，他们居然也能做出改良过后的口味来。

三人对视一眼，每一道菜都尝了几口后，打了包就离开了。

第五日，他们来得不算晚，福禄大饭店却已从门口排了一条长队到后街。

陆向武心下一惊，正要用粮票和前面排队的人换位置时，被陆向述拦了下来。

“先看看情况，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三人没有排队，而是站在了队伍中间的位置打探消息。

陆向述揣着手，跟一个带着孙子的大爷凑着近乎，“大爷，带孩子出来吃饭呐？”

“是啊，听人说他们家便宜还好吃！这不我们一家十几口人都来咯！正好也带孩子见见世面！”

“那得花不少钱吧！”

“昨天我有个亲戚也来了，他说一点都不贵！一桌点十个菜，带肉带鱼都不到十块钱！肉块还大！”

大爷滔滔不绝，“就是等得要久一点，还不能催！”

他刚说完，饭店里面一阵哄闹，前面的人群也传出惊呼声：

“打人啦！服务员打人啦！”

话音刚落，里面几个穿白大褂的就扔了两个人出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等不起就别催！跟你娘催命一样！下贱鬼！”

骂人的人满脸横肉，“二楼有位置！有没有上二楼吃饭的！”

他一问，众人像是都反应过来，有的摇了摇头，有的干脆直接就走了。

跟陆向述搭话的大爷也扯着自己孙子，带着自己家人扭头就走。

陆向述忙追上去，“大爷您去哪啊！”

大爷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吃了不吃了！宁愿回家吃红薯！”

排队的人霎时少了三分之二！

陆向问见被扔出来的两人嘴角都是血，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跑过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陆向述和陆向武也跟来搭把手。

“没事吧兄弟？”

两人摆摆手，“没事没事。”

“要不要帮你们报警？”

“有什么用，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听人说明明前两天这里服务员还特别好，怎么今天就变成这副恶鬼模样。”

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咧着嘴，“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陆向武指着牌子对他说：“兄弟你看清楚，这是福禄大饭店，前两天营业的是福宝大饭店。”

“哎哟！你不说我真没注意！”

陆向武又塞给他几张粮票，“过上一个星期你再来，如果牌子是福宝大饭店你就进来，我们请你吃饭！”

那两人面面相觑，“真假？”

“不骗你，赶紧走吧，先去找别的地方凑合一顿。”

“谢谢兄弟！”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陆向问看着两人的背影问：“我们还要在这排队吗？”

“来都来了，吃顿饭再走也不迟，他们不是便宜吗，我们就敞开了吃。”

这回三人没有去二楼，而是坐在了一楼，边喝茶边听着周围的动静。

“服务员同志，服务员同志！”陆家三兄弟左前方坐了一桌七八客的桌子，其中有一个穿灰色棉衣的男人拉住了服务员，“我们要的菜什么时候来呀？”

他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女同志，“那个同志的饭都凉了，你看看！”

服务员像是被提点过，想冲人发火又不能，只得压着语气，“吃饭的人这么多，大家都等着！你们也等一会儿呗！”

她说着就要走，又被拉了下来，“等一会儿是等到什么时候去呀？我们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还在等！”

服务员甩开灰衣男人的手，“干什么你！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告你耍流氓！”

说完她瞪了一眼他，自顾自往前走。

男人追了上去，“同志同志！别走啊！你看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能不能给帮个忙提前把菜上上来！”

服务员一下转过头来，语气凶狠道：“我不是都跟你说了等一会儿等一会儿！菜上不上来我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客人我们人手少你又不瞎！”

“人手少？人手少也有个先来后到呀！我们吃完饭还有别的事！通融一下帮个忙，把菜给我们提前上上来！”

“你这个人有完没完我不是跟你说了等一会儿吗！”

男人好言好语的说不通，也急了，“什么叫有完没完！你让大家评评理！我们等半天了，你们这什么态度！”

周围人都站了起来，“是啊我们也等了好久菜也上齐！”

“他们态度就是讨厌！还不让人说！”

服务员急了，叉着腰指了一圈，破口大骂，“让你们便宜吃饭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等一会能死吗！又想吃便宜饭又不想等，天下哪有那么好事！”

“退票！退票！不吃了！”

人少只能任人欺负，人多了一旦团结起来，就没有那么好欺负了。

众人纷纷冲到打饭的窗口，“给我们把没上的菜退掉！我们不吃了！”

“退票退票！”

满脸横肉的大厨拿着刀出来，“再嚷嚷砍死你们！”

人群嗡地后退，没过一会儿又都冲了上来把他的刀夺了下来！

“把他送到公安局！咱这么多人作证他打人还持刀伤人！让警察抓他蹲大狱！”

“走！去公安局！再告他们不给退票！”

“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告不赢他们！”

“都押走都押走！”

人群如潮水般涌出去，刚还宾客满座的餐厅，只剩下零星的几桌。

陆向问笑得捶桌子。

陆向武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自己作死可就不能怪别人了。

到第六天中午，陆向武三兄弟又来了。

出乎意料地是福禄大饭店居然还在营业，只是客流量少得可怜。

大厨和营业员也不是前两日的面孔，像是都换了一茬。

这一茬虽然没有上一茬凶悍，但他们看着都没啥精神，白大褂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人也懒洋洋邋里邋遢的，送个菜得要走半天。

眼看着到了吃饭的点还没多少人来吃饭，服务员只好到街面上喊人。

“福禄大饭店，饭菜酒水全部一折起！”

“要吃饭的快来啊！错过这村没有这店了！”

国营饭店营业到这份上，福禄大饭店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待服务员声音渐去渐远，陆向武又加了几份肉菜。

“不好意思，鱼没有了，羊肉也没有了，你点的这几份菜我们都做不出来。”

陆向武十分惊讶，“那你们还出去喊人？食材都没有让别人吃啥？”

“我们还有很多卖不出去的高档菜，海参什么的，打一折。”

陆向述接着问道：“为什么这些都没有了？”

服务员拿着小本本很是实诚，“据说本来刚开始营业的时候食材就不足，我们主任也一直在找货源，不过没找到。”

“行吧，把你们高档菜给我们打包上一份。”

“好嘞！谢谢您！”

三人回去后将这三天的情况都告诉了六子，六子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因为国强把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他也将马部长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三人。

陆向武听罢叹了口气，“我们在明敌在暗，是有些棘手，只能小心提防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向问拍了拍两人，“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明天我们就又能把咱福宝大饭店的牌子挂出来了！”

“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啊！”

六子摸摸鼻子，“可咱也得收拾人家留下的烂摊子不是。”

这两天大饭店口碑急剧下降，他们还得找些法子弥补回来。

好在没让他们太费脑，隔天的报纸已经刊登了福禄大饭店的桩桩件件，并表明，此次福禄的竞标组失败，饭店由福宝大饭店原班人马接手。

这算是zf在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六子心下稍宽。

待福宝大饭店一切走上正轨之后，陆向武也带着媳妇和闺女回和庄村了。

至于那个让六子看走了眼的人，等特定的时机到来，自会露出马脚。

且六子对此已经有了戒心和准备，他们也无需过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