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叫做“阿云”的人鱼并没有睁眼。

王储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将躺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手指在她眼前游移抚摸。

黑亮的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余夜这时倒是有心情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个王储像是一只土拨鼠一样，极爱在地下打洞。

而这个房间也是在地下。

古罗马宫殿的风格，四周用很粗的石柱支撑，而刚刚斯明就是被绑在了那根柱子上。

这里的装修摆件倒是比较平常，床也还是正常的床，倒是没有之前那个房间里床上的东西。

余夜的眼睛落在了王储的不远处。

在水磨的地面上，有一个极大的洞，洞里则是波光粼粼的海水。

而余夜之前在那个房间里闻到的浓重海水腥味应该也就是从这而来的。

“阿云，睁眼。”王储的手覆在阿云的眼睛上，脸凑在她的耳边，悄声说话，余夜只觉得他现在的表情是满脸的病态诡异。

“看来我们的阿云又睡着了。”王储稍稍直起了点身子，朝余夜温和一笑。

但是与往常他的温和笑意，他现在的这张脸显然不是很适合笑，皱巴巴的脸像是一团融化的塑胶一样，笑起来就像是塑胶溶液在波动。

他空出一只手伸进衣兜里面掏出一个褐色的小瓶子，然后又将阿云慢慢地放了下去。

空出了手后，拔出小瓶子的瓶盖，十分小心地将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里面的东西好像没有多少了。

余夜见他十分努力地颠了几下瓶子也才倒出来两颗药丸，而她还算灵敏的耳朵也没有听到瓶子里有东西撞击瓶体的声音。

拿着手上的两颗药丸，王储先喂了一颗给闭眼的阿云，动作十分熟练地辅助着她吞下那颗药丸后，自己才仰头吞下手中的药丸。

然后余夜便看到一幅十分奇异的画面。

垂垂老矣像是怪人的王储，头上乌黑的头发一寸一寸变白，但是脸上的皱纹却像是有熨斗一样，一寸一寸地被抚平消失，稍稍有些佝偻的背也渐渐直了起来。

而躺在地上的阿云变化就没那么大了，之前看着暗淡无光的金发和鱼尾渐渐变得有了些光泽。

看到了阿云的变化，王储微微脸上微微带了些笑，然后抬头看向了余夜：“我的药已经吃完了。”

听到王储的话，余夜或多或少能猜到他的意思。

他的药，应该也是跟人鱼有关的。

而现在，整个世界，除了躺在地上昏迷中的阿云，也就只有她一条人鱼了。

哦不对，刚刚在那个回廊里听到的王储说的那些话，斯明好像也是人鱼的孩子？

人鱼的孩子跟人鱼的效果一样吗？余夜现在倒是有空思考这个。

王储站了起来，此时他的样子显然就是余夜第一天上岸时见到的那个奇怪老人的样子。

“阿云也需要这些药才能活着。”王储站直了身子，他和余夜隔着两个阶梯，所以还是俯视着她的样子。

余夜微微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点，她不喜欢仰视别人，也不喜欢被人俯视。

“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你的时候有多激动吗？”王储自顾自地说着，“阿云说海里已经没有人鱼了，但是我不信，所以我就在海边建了一栋房子，特意将四周的守卫减少了些。”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简直就是海神送给我的礼物。”王储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双手上扬做着在这个世界来说也有些过时的祈祷手势。

“人鱼的心脏没有用吗？”余夜挑了挑眉看了看面前的王储。

王储的眼睛本还在仰望着被宫殿天花板和地上的房间遮挡住的天空，听到了余夜的话，猛地将头转向她，往常看着还算温柔和善的脸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眼里满是狠厉：“你们人鱼都是罪人。”

听到了王储的话，余夜嘴角都勾出了笑容：“怎么又怪上我们人鱼了？”

她们人鱼明明是受害者。

“如果不是你们，我就不是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鬼样子，阿云也不会是这样！”王储脸上的肌肉依然在不自觉地抽搐着，咬着牙狠声说道。

“仔细说说啊，看看要不要我们道歉啊。”余夜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也学会了嘲讽。

王储脸上肌肉抽搐着，眼里依然还是狠厉，但是却并没有回答余夜的话，转而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点期颐：“没关系的，吃了你的心脏我们就能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嘴里还是模模糊糊地重复着“马上就会好的。”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

“克里夫，过来扶我。”背后传来的声音让王储抽搐的脸部肌肉恢复并且直接转为了笑容。

他十分开心地转头看向背后的阿云：“阿云你醒了。”

边说着，他也动作轻柔地将阿云扶了起来。

可能因为吃了那个药丸恢复了些，她的鱼尾也变成了双腿的样子，但是被王储也就是克里夫扶起来后，克里夫并没有松开扶着她的手，还是让她倚靠在她的怀里。

“阿加。”阿云用人鱼语叫着余夜的名字，“我不是叫你快跑吗？”

“我过来看看你。”余夜用人类的语言说着这句话，然后又用人鱼的语言说，“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想要带你走了呢？”

“来看我干什么！带我走干什么！”阿云有些激动，看着眼前的余夜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你赶快走，他已经疯了，出去后立马回到岛里，他找不到岛里！”

“你们在说什么？”克里夫手紧紧地箍住阿云的腰，余夜甚至能看到他因为用力，手指都稍稍陷进去了点在她腰间的软肉里。

“没说什么。”余夜摇了摇头，然后脸上带出了笑容，“很久没见了，叙叙旧。”

听到余夜的话王储脸上也带出了之前的温和笑容：“那就好好叙旧。”

他的手在阿云的腰上摩挲着，倒是让他怀里的阿云皱紧了眉。

她继续用人鱼语说道：“阿加，你快走，别留在这！”

听到阿云的话，余夜并没有回复，只是给了她一个笑容，然后带着这个笑容看向一直垂头注视着阿云的克里夫。

“王储殿下，我该叫你王储殿下还是国王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