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烫。

她的身上，为什么会那么的……

若说之前种种失态，李青原还能用冷淡的表情勉强遮掩。

那么此刻的他，大概只能用“狼狈”二字来形容。

动不了。

呼吸停滞，好在他背对着她，不会让她看到脸上的表情。

可下一刻，她身上一丝甜甜的沉香，连同完全不老实的手，一同攀上了他的胸口。

心脏骤然紧缩。

李青原只觉得耳边轰鸣，心跳震颤。一时只觉自己荒谬又好笑。

“君侯，一个人睡真的好冷啊，借华璃暖一暖身子可以吗？”

指尖所碰触到的，是李青原僵硬至极的身躯，明显的抗拒。

慕华璃故意忽略，只一心告诉自己“着既来之则安之”，她都做到这一步，反正今夜是绝不能让李青原给跑了。

嗯。

这么想着，她又果断伸手，一把抱住了李青原的窄腰。

逃不了了。

漫漫寒夜，她一个娇娇贵女自己暖不起身子，未来夫君给暖一暖又怎么啦？慕华璃觉得她的理由是说得过去的。

很合理呀。

但愿镇远侯也给她点面子，解点风情！

然而。

片刻的沉默，慕华璃太阳穴开始突突跳。

倒不是说李青原做了什么。

李青原很乖、意料之中的不解风情，什么也没做。可问题是，慕华璃着实万万没想到，李青原身上好凉啊！！！！

就是那种死凉死凉的，冰块儿一样的凉。

这，说是取暖，到底谁暖谁？

李青原：“……”

他明显感觉到慕华璃忽然没声了。有些发呆，继而垂眸想起自己身体很不好，全然不像此刻她掌心温度在他身上像是点火一样的滚烫。

他永远没有办法那么热。

从小就像个死人，融不化的冰和石头，被子里永远是冷的。

而她，要默默的多么能忍，才能直到此刻都没有放开。

“我……”

他愧疚已极，却又一次被立马拽住：“别走！”

“我，身上，冷。”他艰涩道。

“不不不，”身后人拼命摇头，睁眼说瞎话，“君侯说笑了，君侯身上怎么会凉呢？君侯身上很暖和，真的。”

假的。

确实硬的像石头。

而且真的凉！

但慕华璃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毕竟倘若真的承认，她还有什么借口继续靠他这么近？

唉。

掌心下的冷意，让她又想起了三年前，她在京郊救下他的那一夜。

李青原从小身患寒疾，平时不发作倒也好，偏偏那日逃亡之中还发作了。好像是浑身关节都很痛，痛得他蜷缩在地咬牙发抖。她在旁实在看不过去，只能把缩在阴暗角落的人拖得离火边更近，逃亡山间两人身上什么可用的东西也没有，她就只能烤热了双手给他热敷。

“你……别碰我。”

三年前的李青原平日里，与三年后她如今所见的模样，是一样的清冷内敛。可那一夜大概是太痛了，痛得他变成了一头受伤的兽，龇牙咧嘴一副要咬死所有人的凶样。

“……”

她从小一贯的认知，李青原是个阴晴不定的东西，能不沾最好不沾。

可他那夜病的那么重，她不替他捂着，他就痛得不行。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放着不管。

在这一刻的回忆里，慕华璃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她之前总是隐隐觉得李青原是个有点可怕的人。

就是源自于三年前那次京城内乱。

她虽没有亲眼见过“血魄修罗”在战场厮杀，却在那次夺嫡内乱时见过李青原带兵持剑时杀红了眼的模样。

后来，更是见到了他在山洞里脱去内敛的外壳，眼底一丝可怖的绝望血红。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沉默的影子可怕。

除非她知道，那影子可以沾染血色，带着癫狂，藏着绝望

马车里，油灯摇曳明灭。

幸而那狰狞的模样只留在了过去。

此刻的李青原被她从身后抱着，倒是寂然无声。

她便得寸进尺，又那大冰块更紧了一些。

心里想的却是，人生太难了。

她实在是……

唉。

慕华璃想想自己也是不幸。这一天天的，碰见的都是什么人。

当年青葱年少时温柔善良的三皇子，变得心思深沉不再愿意信任人。

她却还一度心存幻想，也许他只是被迫才生出那一身坚硬的刺。也许有朝一日，不再有人可以挟制他，他终会褪去带刺的外壳。

她想帮他，让那一日早些到来。

他却只想杀她后快。

而如今，她又落到李青原手里。

这一把纯黑的、曾经郁成修手中所向披靡剑，一连那么多日都沉默收入刀鞘中，敛起了全部锐利锋芒。

但她毕竟见过他剑锋展露的模样。

倘若有朝一日，李青原也像郁成修一样，露出狰狞的面目挥刀向她……剑锋直指她的咽喉。

真的，父亲的一些话是有道理的。人生在世，除了家人，谁都不能相信。

李青原眼下虽对她还不错，可说不定此刻的一切温存，都不过只是在逗她玩而已。而她费尽心机的讨好，在镇远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里，也全不过是一个愚蠢侯门贵女自以为是的笑话。

甚至她救弟妹亲友的计划，到头来……都可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说不定她，根本救不了任何人。

不。

不能这么想。

倘若一直这么想，日子就没法过了！！！

还能怎么过？这世上所有事情本就是不定的。

说不定她愁这想那，明天一不小心本裙子绊倒，从马车上崴脚栽下去摔死了呢，这又能找谁说理去？

成日担忧这些事情只能是庸人自扰之。

她垂眸定身，手指抓着镇远侯衣褶，缓缓收紧。

不管希望是否渺茫，她也必须极力尽人事。

管他最后能不能讨得君侯的喜欢，也要拼尽全力。

只是啊……

这李青原还真的如传说中一样不近女色啊？她都这样从后面搂着他投怀送抱了，他居然都能做到死活不回头！

真的，她不美吗？

美人在怀，他真就一点不乱？？？

简直离谱，她绝不承认镇远侯能有那么强的定力，更不承认自己会如此这般没有魅力。

“……”

该不会是这镇远侯，身体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