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好事？”有人意动了。

“既然这样，那还种什么庄稼，直接种胶草不好吗？”

他们祖祖辈辈种了几代粮食，从来没吃饱过。现在有这样天大的好机会，不抓住的都是傻子。

“话虽这么说，可是朝廷却指派给了专门的人去种，显然是不想让我们沾手。”

也有人表示忧心。

“哼！朝廷当然会这么做了。每次有什么好事，得益的不都是那些乡绅士族，怎么会轮到我们？”

农户们说起来就愤愤不平。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草路边到处都是，我们如果真想要种倒也容易。”

这不像从前，富人家里的财宝就像天边的月亮一样远。

他们虽然盖起了暖棚，但草籽四处飘散，到处生根发芽，他们想要种，机会就在眼前。

“种！为什么不种？”

他们曾经以为今生就这样了，祖祖辈辈面朝大地，温饱不济。突然翻身的机会摆到了眼前，很难有人扛得住。

“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就这破草，真能卖上高价？”

别只是讹传吧，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是啊，这草也不能当饭吃，到时候卖不出去，全家吃什么？”

有人想到这点，直打了个寒颤。

“正是呢，反正春耕还要几日，我看啊也不着急，等打听清楚了再说。”要是不行，还得耕地种粮食。

但是通州很快传出这样的说法，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有好的消息！”

有人去镇上打听了一圈，急吼吼回到村子里。

“你们还记得宋国来的那些商贾吗？”

“自然是记得。”大家齐齐附和。

“我们家穿的盖的，吃的用的，好多都是他们铺里买的，怎么能不记得？”

“你别说，宋人的东西价格实在，东西还好，跟我们这里的到底不一样。”有人还吹上了彩虹屁。

也有人打断：“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宋人的铺子怎么了？”

镇上回来的小年轻还没喘匀气，迫不及待要分享好消息。

“消息属实了，有好些人就是听宋人铺子里的店员说的，他们东家常年以高价在各地收这种胶草，我们穿的雨靴，各种鞋底，甚至车轱辘上的橡胶都是用胶草做的。”

大家恍然大悟。

“胶草有这样多的用处，怪不得这个价了。”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说来，这可不是草啊，简直是个宝才对。那还等什么？我们明天一早就把草种下。”

一个村子得到这样的消息，其他村也是一样。

跟百姓民生相关的消息，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

等这些传言飞到陆知府的耳中时，整个十六州已经传遍了，几亿亩的良田几乎全种上了银胶菊。

“这，事情怎么会这样！”

陆知府开始感觉事态不对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着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百姓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有些消息比他这个父母官还清楚。

手下的主簿见知府急得都冒汗了，心里也是知道不好。

“那帮愚民，就知道盲目跟风。一家听说种草比种粮食好，家家跟着种。”

“无知！”陆知府一掌拍在案几上。

“家家都种草了，谁来给国家种庄稼？再过几个月，地里颗粒无收，难道整个辽国都跟着喝西北风？”

辽国可都是高山草原，只适合放牧，几乎很难耕种。

这也是主子如此看中十六州的原因。

自从抢到那些汉人的地盘，几亿亩的耕田成为整个辽国的粮仓。

结果现在突然他，粮仓不产粮了，全都换成了值钱却没法保命的橡胶草，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就没人想过，一个个都不种粮食了，最后会不会饿死吗？”

知府暴怒，主簿却觉得情有可原。

“这——哪怕是有人想到这一点，也不肯吃这个亏啊。”

凭什么你家种值钱的胶草，我辛辛苦苦种粮？辛苦了一辈子，一直没吃饱过，而且种草比种庄稼可省力多了。

“唉——”

陆知府也知道主簿这话没毛病。换做是他，恐怕也会选择跟风。

事到如今，他也拿不出好法子了。

“这几天你辛苦一下，替我看着府衙，我得进宫一趟，面见二圣。”

通州之前形势一片大好，主子早回宫去了。

陆知府立了功，已经荣升成主子心腹。主子回宫前给他透了底，原来主子就是皇后娘娘。

他喃喃自语：“这事怕是要尽快让娘娘知道。”

等不及一来一回上折，陆知府亲自跑了趟辽国皇宫。本来作为知府是不能擅离职守的，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

让老陆惊讶的是，事情远比他想的要糟糕。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定州代州，几个州的知府在那里了。就连他的死对头，幽州知府也先到一步。

“荒谬！”萧皇后听完知府们的汇报震怒。

“这些蠢货，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整个大辽百姓入秋后收不到新粮，所有人都要跟着他们饿肚子！”

真是蠢死了，还要拉全国百姓陪葬。

这话跟几位知府私下说得一样，正是因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家才不约而同跑来求助。

皇后娘娘这话是正理，但百姓有几个能高瞻远瞩的？

陆知府搬出了主簿说的那一套。

“一听说胶草能收这个价，百姓怕自家不种，就吃亏了吧。”

“蠢货！”皇后依然怒气冲冲，“粮食种的人少了，到时候指不定涨成什么样呢，就没有一户看得见？”

是啊，到时候供不应求，肯定会有物价哄抬。

“到底是皇后娘娘，说得有理。”通州知府及时送上赞美，又赶紧问他高瞻远瞩的主子娘娘。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这事陆知府最焦急，当初种草的概念也是他率先提出的，现在大有玩脱之势，他心里不好受。

当务之急，还是得采取紧急措施。

皇后好不容易把气平下去，一时半会，她实在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

“你们回去下令，让各自治下的百姓把地里的草都拔了，赶紧都换上庄稼。”

这都五月里了，再播种插秧其实已经太晚，亩产肯定受影响。

但就算这样，低产总比到时候颗粒无收的强。

“那好，下官这就回去。”

知府们也知道事情严重，一个个连夜回到自己治下。

他们没想到的是，事情一旦玩脱，后面就不受控了。

朝廷纷纷发出各种禁令，可百姓非但不执行，还触发了众怒。

“官府凭什么要管我们种什么？”阻人发财有如杀人父母，农户们简直咬牙切齿。

“就是，敢情只许那些豪绅越来越发财，我们连饭的吃不饱，只能一辈子受穷？”

前来强行拔草的衙差们连田埂都下不去，被发怒的农户拦在路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农户们一个个竟然都反了，敢跟朝廷作对。

面对这帮红了眼的泥腿子，陆知府还能保持冷静。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乡亲们听我说。”知府极力施放善意。

“地里没人种粮食了，入了秋大家吃什么？朝廷是怕百姓饿肚子，这才让大家改种回来……”

陆知府话没说完就被暴力打断。

“别说这些没用的。”有人甚至已经操起锄头，“想叫我们拔了地里的草，没门！”

“对，除非你们先叫那些富绅把草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