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章 我明天画月亮给你看
“当然。”南溟毫不犹豫地说,“疯子就该下地狱。”
“包括我母亲?”邹风眠垂着眼,“她也是个研究者,她为了研究诡异付出了生命,在你眼里,她也是疯子吗?”
南溟一怔,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冷声道:“邹风眠,你知道研究所干了什么。”
“真直接啊。”邹风眠嗤笑一声,“你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别人说教,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这种非黑即白的思维,害死了多少人?”
“我害死的都是该死的诡异。”南溟寸步不让,“倒是你,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无辜?”邹风眠笑得更加讥讽,“你是说那些滥杀诡异的除诡师?在你眼里,只要是人类就是无辜的?”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该死?”
南溟咬牙说完,扯了下嘴角。
这句话让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
南溟紧紧攥了一下拳头,还未等他说话。
“我这种既不是人类也不是诡异的混血怪物。”邹风眠抬头看着南溟,眼中闪过自嘲,往前迈出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按照你的标准,我就是你一直追杀的东西,不是吗?”
南溟并不是一个喜欢吵架的人,可每次一面对上邹风眠,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盯着邹风眠,一字一顿道:“对,你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
然后,南溟瞳孔一缩。
倒不是邹风眠做了什么,而是他的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爆鸣。
“啊啊啊啊!宿主亲!”C088都要被他这话给弄疯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南溟:什么怪叫......
还未来得及多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怪叫。
这边邹风眠就快疯了。
那句话让邹风眠眼中的血色一点点加深,体内的诡异血统在疯狂叫嚣,他突然暴起,一把掐住南溟的脖子,将他狠狠抵在墙上。
走廊里的温度骤降,掌心下的皮肤温热柔软,这种鲜活的触感让他愈发烦躁。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邹风眠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进入这个副本?既然我该死,那你现在就动手啊,南溟!”
南溟被掐得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但那双眼睛依然看着他,这副模样让邹风眠更加愤怒,他收紧手指,感受着掌下脆弱的生命在微微挣扎。
“你杀不了我,对吗?”邹风眠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病态的扭曲,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就像以前一样,你永远都杀不了我。”
他凑近南溟的耳边,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耳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你连一个诡异都杀不了,还敢说什么正义?”
黑色的气息在他皮肤下疯狂流动,那是诡异血统在躁动。
邹风眠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在叫嚣,催促他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
可越是这样,他的手就抖得越厉害,他微微松开了手,指尖在南溟的喉结上轻轻触碰,他笑着说:“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我笑话吗?还是说,你就喜欢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走廊里的温度估计都零下了,两人呼吸之间都能吐出白气,邹风眠的指尖泛起诡异的黑色,他体内的诡异血统在疯狂叫嚣,叫他现在就杀了这个男人,彻底了结这段纠缠。
可他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明明恨不得掐死对方,可手上的力道却一直控制在不会致命的程度。
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烦躁,眼中的血色愈发浓郁。
“南溟,你说,如果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你会后悔来这里吗?”邹风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缓缓松开手,“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
被松开后的南溟剧烈咳嗽了两声,喉咙火辣辣地疼,他缓了几秒,心中的愤怒似乎被激化了,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邹风眠,声音嘶哑:“来这里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邹风眠最后的理智被彻底击碎,体内的诡异血统完全暴走,黑色的气息在他皮肤下疯狂涌动,眯起眼睛:“后悔?那我就让你更后悔。”
他猛地凑近,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上南溟的脖子。
血液从伤口流出,邹风眠却像是着了魔一般,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着伤口。
南溟吃痛地闷哼一声。
舌尖描绘着伤口的形状。
湿滑的触感让他只觉得恶心。
向来高傲冷漠的人,此刻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不说话,但是加重了啃咬的力度,却又在南溟痛得发抖时放轻动作。
介于撕咬与亲吻之间的动作,染红了两人的衣领。
空气都在凝霜,但两人相贴的地方却烫得惊人。
邹风眠的记忆,从透明实验箱开始。
那个两米见方的透明实验箱,是他降生的地方,也是他最初的囚笼。
箱体由特殊材料制成,能够承受诡异之力的冲击,四壁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监测设备。
第4章 我明天画月亮给你看
他还记得自己最早的记忆,冰冷的白光和永不停歇的仪器轰鸣。
研究人员称这个箱子为“孵化室”,在他们眼中,邹风眠不过是一个精心培育的“人形兵器”。
“为了世界和平”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了创造能够对抗诡异的完美武器”
这些说辞,就是他被制造出来的理由。
他的母亲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研究员,而他的父亲则是一个被捕获的A级诡异。
两个物种的结合并非出于爱情,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研究人员希望能够创造出既有人类的理性,又具备诡异力量的完美混血儿。
从出生起,邹风眠就被当做一个样本。
每天都有无数的针头刺入他的皮肤,收集血液样本、组织样本。
研究员们要研究他体内人类与诡异的血统比例,要测试他对诡异之力的掌控程度。
他们给他注射各种药剂,记录他的反应。
有时是为了刺激他体内的诡异之力,有时是为了抑制那股力量。
每一次实验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他从小就学会了不哭不闹。
因为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被记录在案,成为研究数据的一部分。
五年。
整整五年的时间里,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缸里的小白鼠,被迫接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实验。
研究人员从不把他当做一个孩子,而是一个需要时刻监控的“潜在威胁”。
即便是他的母亲,在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站在箱子外面,戴着口罩和防护镜,冷静地记录着数据。
只有在深夜,当其他研究员都离开后,她才会摘下防护装备,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箱壁。
但她眼中的温柔总是夹杂着一丝愧疚和恐惧。
邹风眠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他既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实验品。
他的存在是那些疯狂科学家一厢情愿的产物,妄图通过制造出更多的他,来实现所谓的世界和平。
每当他因为疼痛或者孤独而哭泣时,体内的诡异之力就会不受控制地涌现。
黑色的气息会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游走,让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研究人员会兴奋地记录数据,仿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突破”。
研究员们都以为邹风眠的母亲只是个冷酷的科学家,殊不知她每晚都在暗处流泪。
那些深夜里,她站在“实验体A”的囚室外,一遍遍地道歉,恳求这个强大的诡异帮她救出他们的孩子。
“我知道你恨我,但他是无辜的。”她隔着特制的玻璃,看着那个始终沉默的黑影,“他还那么小,却要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诡异从未回应,但他记得这个女人的气味。
他们孩子身上就带着相似的味道。
五年里,他能感觉到那个孩子的存在,他也知道,那个瘦小的生命在透明箱子里挣扎,继承了自己的诡异之力,也继承了无尽的痛苦。
行动在那个深夜。
母亲偷走了最高权限卡,关闭了大部分监控设备。
当她站在邹风眠的囚笼前时,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妈妈?”邹风眠蜷缩在角落,怯生生地喊着。
警报声在这时响起。
红色的警示灯将整个实验室染成血色,母亲手忙脚乱地打开箱体,将瘦小的儿子抱进怀里。
这是五年来,邹风眠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温度。
高大的黑影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邹风眠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自己的父亲,那个被称为“实验体A”的诡异。
黑雾般的身形中隐约能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研究所的守卫们集合着,武装人员在走廊上奔跑着,密集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子弹划破空气,火光在黑暗中绽放。
父亲挡在母子二人前面,强大的诡异之力撕碎了一切阻碍。
冲上来的守卫被黑雾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了。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研究所的防御系统。
在即将逃出大门的那一刻,刺目的白光突然亮起。
那是专门用来对付诡异的净化装置,能将任何诡异之力都净化成虚无。
邹风眠的父亲在光芒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强大的诡异第一次展现出了脆弱的一面,黑雾般的身躯逐渐被撕碎。
“带他走!”父亲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急切。
母亲紧紧抱着邹风眠,转身就要冲向黑暗处。
但更多的净化器亮起,她知道,邹风眠体内的诡异血统会让他承受不住这样强烈的圣光。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在儿子面前。
刺目的光芒灼伤了她的皮肤,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抱着儿子的手。
“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记住.....你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孩子.....”
五岁的孩子第一次得到了父母的爱,却又在同一刻,永远失去了它。
第4章 我明天画月亮给你看
那一夜,研究所的地面染满了血迹。
邹风眠跪在母亲的尸体旁,小脸上沾满泪水和血迹。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验箱外哭,体内的诡异之力在这一刻完全觉醒。
黑色雾气将周围的一切都撕碎。
曾经折磨过他的研究员们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结果,一个比A级诡异还强的存在,一个完美控制诡异之力的“人形兵器”。
只是他们没想到,第一个尝到这种力量的,会是他们自己。
而邹风眠,第一次遇到南溟的时候,是那段流浪时发生的事。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四岁的南溟趁着父母上班,从一楼窗户爬出来,托着自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来到小区的游乐场。
这是他每天最心心念念、满怀期待的时刻,他刚要爬上滑梯,却看见滑道底下的洞里像藏着个什么东西。
南溟赶忙蹲下身,小脑袋歪向一侧,眼睛紧紧盯着里面瞧。
洞口黑黢黢的,不过他还是勉强能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蜷缩在最里头。
“谁在里面呀?”南溟满是好奇奶声奶气的问着。
回应他的,是一声若有若无的“喵”。
这声猫叫可把南溟给弄愣住了,他在电视里瞧见过野猫,可却从没见过真猫。
四岁孩子的脑子根本想不了太多事,他蹲在滑梯入口,小手伸进书包,掏出里面的面包:“是小猫咪吗?饿不饿呀?我这儿有吃的哦,巧克力面包,嘿嘿。”
又是一声“喵”传了出来,这次的声音更微弱了,就好像是故意把嗓子压低了似的。
南溟把面包轻轻推进:“别害怕,我不进去,你自己拿了吃吧。”
面包稳稳地停在了洞口,没一会儿,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的阴影里伸了出来,一下子就抓走了面包。
好家伙,这哪里是猫爪子啊,那分明是个小孩的手。
南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摔倒在地,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你不是猫!”
“喵。”洞里传来的声音还是一声猫叫,可就跟在说“我就是猫,你别管”一样。
“你是人对不对?”南溟也不管身上脏不脏,蹲下朝里面看,眼睛睁得溜圆,满是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学猫叫呀?”
洞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因为要是说自己是人,你就会害怕了。”
“为什么要害怕呀?”南溟眨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坏人是不会学猫叫骗面包吃的,我的巧克力面包好吃吗?”
这话可把洞里的人给逗乐了,传来了一阵笑声。
“你叫什么名字呀?”南溟兴致勃勃,继续追问,“我叫南溟,就住在这个小区。”
那人没回答。
南溟小声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躲在滑梯里呢?是怕太阳吗?”
“嗯。”邹风眠往里面缩了缩,声音也跟着小了些。
南溟蹲在洞口,心里痒痒的,可又完全不敢往里钻:“那你是吸血鬼吗?我在电视里看过,吸血鬼都怕太阳的。”
邹风眠没有吭声,不过南溟瞧见那团黑色的东西动了动,好像是在点头默认。
“太好了!”南溟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吸血鬼呢!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着,他又麻溜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你还要吗?这是妈妈给我的,可好吃啦。”
面包再次被推进,很快就被那只手拿走了。
南溟隐隐约约听见细微的咀嚼声,还有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从那天起,邹风眠每天都会在滑梯洞里等着南溟。
第二天午后,南溟又来了。
他的书包鼓鼓的,里面装满了零食,蹲在洞口,兴高采烈地说着幼儿园里的事,说老师表扬他画画画得好,还把他的向日葵贴在了教室里。
“你要看我的画吗?”南溟掏出画纸,“我画的是太阳,不过你不喜欢太阳对不对?那我明天画月亮给你看。”
邹风眠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轻声应一声“喵”。
这声猫叫早就骗不了人了,但南溟还是会咯咯笑,说他学得真像。
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滑梯的遮阳棚上。
南溟撑着黄色的小雨伞来了,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你会不会冷啊?”他把自己最喜欢的毯子塞进洞里,那是一条蓝色的小毯子,上面绣着星星,“这个给你盖着,妈妈说下雨天要盖毯子,不然会感冒的。”
邹风眠想说自己不会感冒,但看着那条满是体温的毯子,他还是默默地将它裹在身上。
第四天,南溟带来了一本童话书。
他坐在洞口,把书举得高高的,生怕邹风眠看不见里面的插图。
那是一本讲睡美人的故事,南溟小小的手指顺着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睡美人被诅咒了,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醒来。”南溟突然停下,认真地问,“你也是被诅咒了才不能见阳光的吗?要不要我亲亲你?说不定就能解除诅咒了。”
听到这话,邹风眠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逃出研究所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第五天,阴云密布,整个小区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
邹风眠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气息。
他知道该离开了,这种程度的诡异虽然不足以威胁到他,但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可是每当想到那个每天都会带着食物来找他说话的小男孩,他就舍不得走。
果然,那天晚上,诡异袭击了小区。
黑色的雾气在楼栋间蔓延,凄厉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邹风眠躲在滑梯洞里,听着人们的哭喊和求救,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管,这不关他的事。
直到南溟家传来的尖叫。
那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家具倒塌的声响。
“快跑!南溟!从窗户跳下去!”这是南溟父亲的声音。
然后是母亲的哭喊:“南溟!快跑!别回头!”
邹风眠死死攥着那条蓝色的小毯子。
他知道,南溟的父母在用生命为儿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没过多久,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南溟跌跌撞撞地跑到游乐场,本能地钻进那个每天都会来的滑梯洞里。
他的衣服和脸上都是血,但那不是他的血。
南溟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但眼泪止不住地流。
四岁的孩子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就像曾经被关在实验箱里的邹风眠。
黑雾越来越近,诡异森冷的气息笼罩在滑梯周围。
那个可怖的存在,发现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就在诡异的爪子即将抓住南溟的瞬间,邹风眠突然出现挡在了前面。
“不许碰他。”
邹风眠说。
“嗯?”黑影发出嘶哑的笑声,“你也是诡异?不,你身上有人类的气息。”
邹风眠没有说话,诡异之力在这一刻苏醒,黑色的雾气从他皮肤下涌出。
“混血儿?”黑影晃动着,发出兴奋的声响,“真是稀有的存在,你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你,为什么要保护一个人类的孩子?”
“滚。”邹风眠冷声道,眼中泛起血色,“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空气在瞬间降至冰点,连黑雾都开始凝结。
那个诡异似乎感受到了邹风眠身上那股远超自己的力量,犹豫片刻后,终于退去了。
当邹风眠回头看向滑梯洞时,南溟正怔怔地望着他,天真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惊讶,他哭的都开始打嗝了:“原来,原来,嗝,你长这个样子,比我想象的要好看。”
邹风眠不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血迹。
“你救了我。”南溟突然扑进他怀里,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吸血鬼,你是天使,是奥特曼,是来保护我的。”
邹风眠浑身一僵。
母亲临终前的话回响在耳边:“你不是怪物,你是我们的孩子。”
“我带你走。”他轻声说,把那条蓝色的小毯子裹在南溟身上,“我会保护你,永远都不会让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