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煜已经猜到年轻人的身份，所以刚刚问出的那个问题，与其说是为了得到答案，不如说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意思更像是，我已经看见你了，你给我站那。只是没想到，他不是站那了，而是跪那了。

跪就跪吧，赵瑾煜也没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她本来就是来这装神弄鬼的，理应受到这般待遇，只不过这个情况出现的有点早，人来的也比她预期中少太多。

按照她的设想，她出现的那一刻，最起码“潜间神社”的正殿前还不得跪满了各等级的“神官”，还有那个什么“大宫司”。

所有人还都必须换上正装，没有这样阵仗怎么敢说是迎接他们的“神”。

苍树刚才还觉得自己很冷，现在他的额头微微渗出细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神明”的问话。

说自己是“潜间神社”的“神官”，“神明”会不会不高兴？还是说自己是“神明”的仆人？

思来想去，他嗫嚅着道，“小人叫苍树，藤原苍树，是负责您神社的日常打扫和祭祀的工作。”

听到“您的神社”，赵瑾煜差点没憋住笑，你说这事儿闹的，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变成她的了，这可怎么好意思呢。

“你知道我是谁？”赵瑾煜继续用她擅长的精神力沟通，朝跪在前面的年轻人问话。

苍树想说我当然知道您是谁，可他不敢直呼“神明”的名讳，只能点头，许是想到距离远夜色深，“神明”未必看的清，他又小声应了句，“我知道的。”

“那你说说我是谁？”赵瑾煜早就看出这小子快吓死了，却也不打算放过他，毕竟偶尔装神弄鬼吓唬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苍树头上的汗出的更多了，他的身体也跟着不住地发抖，他是真的怕哪句话说错，就被“神明”一把火烧成灰。

赵瑾煜越看他吓得那样越想笑，这帮人不一直自称“神官”具有“神性”，是“神”的使者吗？就这？？

还八百万“神”？“神”都到你面前了，你看都不敢看一眼？

“为什么不抬起头说话？”赵瑾煜语气中故意带上一丝不悦。

苍树差点就哭了，但还是强忍着赶紧把头抬起来，可当他的眼睛对上周身冒着火光的“神明”时，他更慌了，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

“为......为了表示对您的尊重，在没有得到您的允许时，小人是不可以直视您的神颜的。”

赵瑾煜心想，你怕就怕，还不承认，非得整些虚头巴脑的，还为了表示尊重，都说“神”爱世人，你们那么尊重“神”，也没见你们少祸害世人。

嫌弃归嫌弃，赵瑾煜也明白哪都有好人坏人的道理，过去那些缺德事也不是这个苍树干的，而自己还得靠着这帮人干点正经事，吓吓得了，不能真给人吓坏了。

赵瑾煜在那合计下面该说点啥合适，苍树却以为是不是自己又说了蠢话触怒到“神明”。

总之，他现在是一百个后悔，他就不该留下来想着亲近“神明”，弘树比自己讨人喜欢，也更加会说话，就连“祢宜”也总是夸他聪明。

“你很冷吗？”赵瑾煜看这人一直这么抖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她难得善解人意一次，手一挥送了一簇火焰到苍树的身侧。

苍树面对飞过来的火焰，只以为自己今天可能就要玩完了，吓得赶紧趴伏在地，不住地磕头，一边磕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一些忏悔和赞美“神”之类的句子。

赵瑾煜也不理解这些语句的具体意思，猜测应该是他们教派里的经文什么的吧，亏这小子都吓成这样了，还没忘词。看来平日里挺虔诚啊。

苍树低头念着念着发现，那团火没有飞到自己身上，他这才敢稍稍抬起头，结果就看见那团火在自己身边燃烧着，像一个小火堆，并没有伤害自己。

他想起来刚才“神明”好像问过他是不是很冷，原来“神明”不是要把他烧成灰，只是送来“神火”温暖他，想明白这些，苍树好似没那么害怕了。

赵瑾煜看这小子平静了下来，才再次开口，“既然很冷就回去吧。”

苍树清楚自己必须留在这，要是他离开了，等到所有人赶过来的时候，“神明”却消失了，怕是“大宫司”会打死他。估计弘树也不会原谅他。

所以他连忙解释道，“有了您的神火，我觉得很温暖，我会留在这里侍奉您，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侍奉我？我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赵瑾煜说这句话时，语气有些嘲讽。这倒不是她装的，她确实挺看不上这些人的。

苍树一听“神明”说自己是废物，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要是别人这么说他，哪怕是弘树，他都会一拳打回去的。

可在“神明”面前他只能忍着，然后试探性的问，“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将您的旨意传达下去。”

“我相信，神社上下都不会有人敢违逆您的意思。”

赵瑾煜嗤笑，“是么？你们这群废物连一个小小的归属权都拿不回来，还敢说大话？”

苍树自然明白归属权代表的意思，只是他想不明白，“神明”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

但细想一下也不是很难理解，这是祂的地方，“潜间神社”又代表祂的意志，而这里的归属权却不属于“神社”，也难怪“神明”会愤怒。

莫非“神明”降世正是为了这件事？苍树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不然很难用其他的原因来解释。

苍树想替“神社”辩解几句，不是他们不努力，是政府实在太无耻，最高裁判所（最高法院）已经对整件事做出了公正的判决，归属权是属于“神社”的。

可那群人却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返还归属权。这让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苍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话憋在肚子里，他不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跟“神明”讲道理，却被“神明”处死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