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星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迟夜揉了揉自己的脸，他似乎来到了提瓦特大陆的月球轨道附近。

老实说，他现在有点懵。

这是怎么一回事捏？

飞升吗？

这月亮好像有问题，是模拟出来的，连同周围的这片星空也是一样。

一股玄妙的冲动涌上心头，迟夜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阿斯莫德操纵空间时那种状态。

紧接着，周围的星辰开始随着他的意愿流动，此方世界在他手中被编写。

群星消逝，太阳从西方升起，又在东方落下，收回自己的光芒与热量……

毫无疑问，这就是造物主之力!

但还不够完整。

在大脑超然冷静的状态下，迟夜把目光投向下方的提瓦特大陆。

隔着三十万里长空明月，三十万里的入幕寒夜。

他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

地上的人们正因这种玄妙的天文变化，纷纷走出家门。

月海亭中，熬夜批改文件的甘雨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一睁眼一闭眼一天就没了，而她手上的文件还一个字未动!

不行!

工作!

工作还没完成!

她还得继续工作!不能休息!

直到门外的助手跑进来喊醒她。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以占卜术给人算命挣钱的莫娜现在满脸焦急，完蛋哩!

她学习钻研了十多年占星术，一下子全都乱了，命运乱了，星座的轨迹也乱了。

原本能映照命运的水镜，如今却像被煮沸的一锅水一样，命星不仅乱七八糟的还胡乱晃动，上面的水蒸气更是差点灼伤了她的眼睛。

关键是，她刚贷款买了一座昂贵的观星仪，现在穷的吃土，还打算靠占卜挣个三瓜两豆改善伙食。

“莫娜小姐，您看这……”前来占卜的客人犹豫着。

“咳咳，今日不宜占卜，你明日再来吧……不，你下个月再来吧!老妖……咳，我老师让我帮她跑一趟腿，现在没时间!”

说完，莫娜手一抬，大门应声关上。

嘭!

客人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又抬头望了望天。

奇怪哩，刚才不是还出太阳了么？

望着天空，八重神子咬了一口油豆腐，以她的直觉来看，今天似乎正在发生什么大事。

不妙的感觉让她隐藏的尾巴都有点炸毛了，五百年前的那次漆黑灾厄，都没这次天地异变给她的不妙感多。

神仙打架，小妖遭殃。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神社巫女。这些麻烦事，我可没办法……玩了这么多天，也该回稻妻了。”

八重神子吃完碟里最后一块油豆腐，拍拍衣袖，缓缓起身。

“老板，这两碟油豆腐多少摩拉?过来结账了……”

酒馆靠窗处。

付完摩拉的大慈树王也懒得多待，准备离开。

本来，她只打算差遣风纪官去给，来须弥城吃霸王餐的那几位魔女送袋摩拉就完事。

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布耶尔，稍等一下。”

天文异变，这几位魔女刚才都看在了眼里，她们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正打算离开的大慈树王。

“刚才外面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吧？”

“嗯，我都看到了。”大慈树王并不否认。

“你五百年前曾告诉我们，你的复苏来源于天理维系者的一个计划。”

“是的，这话我说过。”大慈树王承认道。

“你还说过，新生的那位小吉祥草王和小吉祥草王那个来历不明的眷属，其实都是你复苏的后手。”

“我没说过。”大慈树王说。

“布耶尔，你撒谎!当初我们谈话时，桌上可还有水晶球在记录呢!”

“哦，这事啊……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大慈树王自认活了好几千年，树皮还算厚实，面对眼前这事倒也脸不红心不跳，轻描淡写道：

“再说，谁让我一说你们就信了？”

“你!身为智慧的主人，却靠着蒙骗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不觉得无耻吗？”魔女们怒道。

“哪里骗了?不一直都是这样吗?只是你们现在，好像有点急了而已。”面对指认，大慈树王十分淡定。

反正当初是魔女主动上门找乐子的，骗就骗了。

大慈树王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好，好的很。宁愿把所有的筹码压在未知因素上，还跑来诓骗我们给你打下手，好一个智慧的主人!”

不是你们五百年前搞电信诈骗，自己送上门的吗？

怎么如今还反倒怪起她来了?

再说了，手长她自己身上，她想压谁就压谁。

大慈树王瞥了眼神态各异的魔女们，没有理会，厉害的魔女都没来。

现在的话，就算想来也晚了。

想着，她转头看向窗外。

天空的那轮明月逐渐被黑暗替代，在天空中形成宛如月食般的奇景。

等到明月完全被遮掩，仅剩一圈黯淡的光环时。

第97章 天空岛的燃烧

大慈树王心头一松，看来这事成了!

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呵呵……”

“布耶尔，你笑什么？提瓦特大陆上可不止有我们这群魔女……”

“不，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特别……”

大慈树王回眸笑吟吟的看向她们，眼底蕴含着深深的情绪，

“他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就应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哪怕他梦想不在于此……”

笼罩提瓦特大陆的，是浓郁的长夜。

……

……

高天之上。

迟夜的目光扫过七国，包括七国之外的土地，秘境。

他和这个世界的同步率正在稳定提升。

世界上的一切迷雾在他眼中云开雾散，展露真颜。

昔日阻挡过他的难题，让他犹豫过的选择，不解的人或事，此刻全部抽丝剥茧，赤裸裸的摆在面前。

任由他拨动。

众生的生命淌进他的生命，而他的生命，亦是众生的支流。

地脉间庞杂的记忆，被他轻而易举的纳入手中观摩。

顷刻间，他就看尽了提瓦特大陆里外万载的轮回，以及无穷岁月里被掩埋起来的故事。

就连大慈树王说给他听的谜语，都在此刻被他全数解析。

超越神明的，只手遮云蔽日的力量让人沉迷。

通晓一切，念头豁达畅通无阻的心境也很棒。

背对着黑月，迟夜坐在至高神座上，隔着三十万公里的距离，他能清晰看到地面上惶恐不安的人类，以及行走在世界边缘，表情严重，浑身透露着不安的反抗者们。

当世界重新有了新主，啃食世界边缘的禁忌便退却了。

“你看啊，此等肉身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不知何时，阿斯莫德出现在神座旁侧，正用那淡漠的金色眼瞳审视地面上的生灵。

“在代表绝对肉身力量的你面前，生命和死亡并不相背，孤独才是永恒的敌人……”

“孤独也并非不能适应。”迟夜说道。

“那适应孤独之后呢?你又该如何全身心的喜爱上一个人或是一个生命呢？

甚至连你之前的感情，也会因此被蒙上一层厚幕吧?

天地间，如今已经没有能永恒陪着你的生灵了。你投入的感情越多，最后承受的孤独也就越多。”阿斯莫德说。

“嗯?你不是没有感情的吗？怎么还能和我谈心。”

迟夜对阿斯莫德和他说的这些话感到一丝违和，但旋即又释然了：

“看来你就算抛弃了情感，但还是能认知情感的，总结归纳人类的情感。”

“不过你说的的确是这样，现在我正处于一种近乎圣人的状态……”

“但是!”

迟夜平视着天际坠落的繁星，加重语气，“阿斯莫德啊。现在也好，未来也罢，我都不会放弃的。”

“哪怕她消失后，所需忍受万古不朽的岁月会变得更难承受，需要更多的勇气才能孤守沧海桑田直到永恒……”

迟夜扶着神座缓缓起身，直视阿斯莫德的金色瞳孔：

“但这又如何，真正的自由和心安总要勇于承担一定的沉重。”

“所以，开始吧，阿斯莫德。向世界展示，属于我的，新律法。”

漆黑的月轮，坠落的繁星之间，迟夜向前方的天空与大地尽情舒展开自己的双手，神情陶醉，仿若一尊欲要奔扑天空的希腊神像。

阿斯莫德的身体仿佛金红色的方块般，开始瓦解。

“阿斯莫德，最后问你一句，真的不想看一眼新世界吗？”

“不必，我的使命于此完结。你偌真想回报我曾经予你的帮助，那便活下去，一直活下去，再孤独也不要放弃，一直到这片…天空的…尽头……”

阿斯莫德对自己的彻底消亡很是坦然。

除了使命外，祂也许早已对世上的一切不抱留念了。

迟夜沉默转过身，在世界某个角落的秘境中找到了处于懵懵状态的纳西妲。

小木屋里很安全，纳西妲看起来也很乖，在迟夜和阿斯莫德接连消失后也没到处乱跑，老老实实坐在木屋里等待眷属回去接她。

迟夜一个念头，调动天地间游离的草元素力，构成一只智慧之神同款小绿鸟，丢入远方纳西妲所处的秘境里。

小鸟成功抵达秘境后，迟夜收回注意力，看向距离月球运行轨道不远的那座天空岛。

天空岛已经燃烧了起来，朱红的火舌舔舐着所剩无几的断壁残垣。

这火不是迟夜点的。

夜空中，燃烧的天空岛，异常的黑月，坠落的星星。

地面上，焦躁不安的动物，茫然好奇或担忧惶恐的人类。

当星球快要死的时候，很多生灵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迟夜捡起地面上，阿斯莫德解体后留下的金色长剑。

代表着天理王权的剑。

与此同时。

天之座下的万族生灵，他们的耳边，同时响起来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

那是神圣的、庄严的——

迟夜合上双眸，此时，他能清晰感知到提瓦特大陆上的，每一位生灵的情绪，他们，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哀伤，也有幸福的、开心的……

还有那那藏在世界树中，海量驳杂的讯息。

在这个时刻，他似乎成为了提瓦特大陆上，真正意义上的的全知者。

无情的力量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都被碾压，禁止。

握着璨如烈阳的王权之剑，天之座上的迟夜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透露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把提瓦特大陆上的众生之景纳入眼中，他肃穆开口：

“——顺逐天之王座的万年旅程”

“正式结束。”

“吾于此庄严宣告”

“至所有的，活着的，真实的，一切留存的灵魂”

“即刻起，进入群星时代——”

时代的落幕，往往伴随着静谧的长眠。

黑暗中，地面上万万生灵的心绪陷入一片平和，温暖庇佑着他们。

他们安然入梦，静静等待着这最后长夜的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鸟雀的鸣叫声在纳西妲耳畔响起。

她晃了晃略显混乱的脑子，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小木屋破旧的木棂窗台前，站着一只绿色的小鸟，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纳西妲没有感到一丝烦躁，反而觉得……

特别好听……救赎的感觉，像是万千人于平地举起的象牙塔 ……

又像希望和倔强的梦，行走时在胸前晃动的四叶草项链……

纳西妲轻喘一口气，小手轻轻按着胸口的四叶草项链，遵循着小绿鸟的引导来到秘境出口。

她内心不宁惶恐的情绪，被这股奇妙的旋律缓缓抚平。

暖橘色的真实太阳于东方升起，一束束金色的微光穿过乌云抵达天际，宛如一幅绮丽的画卷。

繁花，悄然绽放在枝头。

她知道。

至此，世间的长夜即将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