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吉彩云就走到陈占霞家，见陈占霞本来就有点偏厚的嘴唇更厚了，本来就有点黑的皮肤更黑了，整个一个沮青的样子。

吉彩云说：“你看你，人家把你打成啥样子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来要钱，你男人撑着就是了，你何苦管这么多呢？这家里的日子又不是你一个人过。你把门市经营好就行了，干嘛把自己也搭上呢？”

陈占霞说：“火没有烧到你脚把根上，你体会不到我有多难！他扬言都要抬走我家的灶火爷，我不告，能过得去吗？”说到这里，陈占霞声音发涩，落泪了。

“我觉得在这个事上你要忍一忍，不能去告，别听我家兴发忽悠。”关于告人带来的后果，吉彩云语重心长，给说了很多。

陈占霞听到最后说道：“其实我也是说说而已，咋告呢？告了肯定把世凯也拉去了，我还落个自己整自己人的骂名。他盖世凯招赌，他冀娃夜半翻我墙，毒我狗，打我，到头来怎样收场，让老天去安排吧。我早上已经叫了李庄的照相的，把我脸上的伤和狗死了情况拍成照片了，这些证据先存着，看他冀娃以后还能闹啥程度。”

吉彩云听到陈占霞对这事胸有成竹，就说道：“这就对了，从我的想法上来了。”

吉彩云刚离开，陈占霞的婆婆来了。昨晚儿子家闹事，老伴盖照明早上送孙子盖唯去学校学时，听到了，就让老婆去看看情况。说他见了，忍不住了就要骂。为盖世凯打麻将，他也说过几次了，现在见生气，头晕，所以避免生气。就带着孙子，进果园了。

世凯妈只好奉命来到儿子家，见媳妇脸上带了伤，就进去对盖世凯告饶道：“娃，你好歹把麻将那个摊子折达了去，自从听到你的一些风言风语后，我手里捏了一把汗，生怕你输了，生怕你被派出所拉去，经常半夜醒来，心惊肉跳的。我的心脏不好，你好歹让妈心里宽展几天呀”

盖世凯因为昨晚的事儿，心里生气，一个上午都在炕上躺着，没出院子。他妈进去，才起来穿上外衣，说道：“妈，你放心，麻将我再不支了，我打算把这个房子租给别人，有人已经看了，说过了年就租。”

“你爹为啥不让唯唯回来？就是嫌你这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怕影响孩子的学习。我们带娃，把你俩口专门腾出来过日子，你就这么过？啥钱不能挣，在赌上挣钱？”

世凯妈数落了儿子之后，又穿过院子，进了商店，对陈占霞叮咛：“凡事好说，别硬来，那一年世凯打人进了监狱，从那她就怕事了，哪怕不赚钱，只要人平安，现在粮食多，又不怕挨饿，何必为这点债务，弄得乌烟瘴气呢？已经弄下这窟窿了，别怕了，实在还不上，我和你爹想办法。”

陈占霞立即哭丧地说道：“不要你们还债！你儿子弄下的苦果，让他自己吃，你和我爹有钱没钱？难道我不知道？别管了。”

婆婆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去延安开啥会吗？我琢摸就是明天啊。”

老人一提，陈占霞顿时恍然大悟。是啊，20号，就是明天，延安有个剪纸高研班，会期三天，一个多月前就接到会务组邀请了，当时还告诉了盖世凯和婆婆 ，这段时间，她做了不少准备工作，怎么偏偏到了跟前，就忘记了呢？

婆婆从口袋里掏出500元，让她拿上做路费，明天就出门，也权当出去散散心。陈占霞为婆婆的举动感动不已，又哭了，婆婆抚摸了一下陈占霞的头，说了几句安慰话，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陈占霞由于生盖世凯的气，走时也没打招呼，就坐上了公交车，到城里与几个剪纸艺人集合后，又乘长途车去了延安。

一到延安，陈占霞郁闷的心得到了舒缓。因为在这个人才云集的剪纸艺术高研班上，她的剪纸艺术得到了专家的高度评价，说她的剪纸有的细腻、俊秀，线条流畅，剪法利索，寓意深刻；有的刚健而阿娜，粗犷而唯美，很有个性；有的拙中藏秀，秀外慧中，质朴而富有幽默感；有的以清晰的线条表达了清晰的意境，题材新颖，构思独特，具有极强的时代特色；有的以大胆的构图、苍劲的线条和夸张的想象体现出了一种神秘的气息，构图新奇，虚实相间，秀丽流畅，富丽堂皇！其花鸟草虫、人物世相作品生动饱满，栩栩如生，极富趣味！手法不但囊括传统的题材和技法，而且融入了自己的思想见识，譬如她的不对称剪法，在传统剪法中极为罕见，令人耳目一新！

纵观陈占霞的作品，既有她奶奶王秀英的艺术气韵，但又不拘形式，是王秀英艺术创作上出色的承传人！艺术功底很扎实！

期间，特别提到了陈占霞的奶奶王秀英，说陈占霞能剪出这么好的作品，除过她自身的灵气之外，与她祖母的言传身教有很大关系。她从小在祖母的熏陶和指导下，掌握里最质朴、最传统的剪纸记忆，练就了深厚扎实的艺术功底，并经过全面系统的学习和深造，博采众长，推陈出新，在剪纸中不仅保存了极其丰富的原始图腾文化和古老民俗，而且较为完整地保存了我国民间的传统哲学和美学体系、艺术体系和造型体系，这在人类学、考古学、历史学、民俗学、美学、艺术学领域里为我们提供了极为丰富的新课题。故而陈占霞的剪纸手法灵活，题材丰富，神话题材中透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寓意，现代题材中又表现出了鲜明的思想个性，既有民间派，又有学院派，把这两者结合得恰到好处 ，表现出了丰富的艺术形式和个性，体现出了极高的美学意义。

最后，专家鼓励陈占霞再接再厉，在艺术创新上更上台阶，用她的作品来体现劳动人民感情气质、美学观点和杰出的劳动价值。

专家的讲话一结束，有人即要求陈占霞来个现场剪纸。见大家异口同声地附和，专家就让陈占霞登台表演。陈占霞只好上台，面对大家微微发笑，有点腼腆，转头问老师见剪什么题材？这时有人要求剪动物，有的要求剪花瓶，不知谁提出来让陈占霞剪自己的肖像。专家立即说道：好，那就给我剪个肖像吧。

陈占霞只好定了定神，拿起剪刀，现场剪了起来。

这些年，尽管陈占霞断断续续地参加过不少剪纸活动，也曾经跟上奶奶现场表演过，加上自己有基础，因此也不怎么怯场。但是今天，当她拿起剪刀时，却感觉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神秘的符号，这些符号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攻击起了她。这种诡异的现象，使她有了一种不好预感，感觉自己可能要遇到什么事情……

陈占霞曾想起奶奶说过：“人干啥事，就有啥神附在身上。比如你是个剪花花的， 你的身上就有个懂花花的神仙，你遇到啥事了，剪花仙子就会提示你。”

陈占霞想，我平时剪起来都好好的，偏僻今天就出错，难道是剪花仙子想要告诉我什么吗？尽管她觉得奶奶在某些方面就有点神叨叨，有时候她有不大相信，认为人过于迷信，心里就有点邪乎了。但是，不论她怎么排除干扰，专心致志，她的手总是不听使唤，手中的剪刀像中了魔，总从她心里勾勒的线条之外滑行，导致剪出的人物头像不仅失真，也没有一点神韵。她一把揉了纸张，微笑地说道：“对不起，大家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有点激动，剪不好。老师的肖像等我回去剪好，给你邮寄去吧。现在我给大家重剪一个题材。”

之后，她当即又剪了个《生命树》，因为这是个古老的题材，陈占霞轻车熟路，当然剪得很完美，算是应付差事。

陈占霞算是在探讨会现场丢了个人，心里多少有点堵。她乘长途共班车回到城里，又坐上了乡间公共车，在太阳有一杆子高时候，才下了公交车。

一下车，就看见李兴发在商店门口蹲着，好像在等着她。

看到大门锁着，商店关着，和娱乐室也没人，她心里一愣，感觉家里出事了。果然， 她听到了一种不好的消息……